第二十二章 夜半过客来

　　我想想觉得差不多了！
　　走到柜子旁，我看一眼被傲娇少年搁在上头的那床被子。
　　大娘虽然替我们找出了一条厚重的新被子，但是这床被子没拿走过。
　　他们家因为来去的临时借宿的人不少，这被子瞧在爱干净的人眼中，简直不能忍受！
　　要是我去厨房睡，要不要带走呢？
　　我盯着看了看，有一瞬间的犹豫。
　　心思流转，思绪闪回先前听到的少年跟大娘的对话上，他问起的这一带的地形，似乎有些奇怪。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将桌上的册子拿起，暂时携带在了身上。
　　从南华镇到山村，沿途经过多少地方。
　　我曾经几次停下来辨认册子上记录的药材。
　　山道不太好走，连续赶路几个小时下来难免就会觉得疲劳。
　　眼下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反正傲娇少年都已经睡熟了，肯定不会像刚才那样觉察到我的动静，猛然间跑出来拦阻我。
　　他不拦阻，我就能顺利换地方，我惦念着厨房内温暖的碳火。
　　最终，我没有带走被他搁在柜子上头的那床被子。
　　唯一做的也不过是将那本被他中途截留过的册子带走而已。
　　出了偏屋的门，夜色沉沉，外头的山风一下子夹杂着雨点刮过来。
　　放眼望去，寂静的山林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噤，还没等我迈开步子，忽然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动作比脑子还快！我已经练出来了!
　　我连忙退后，将偏屋的门重重关上，靠在门边，静下来倾听着。
　　此刻已过了丑时，外头的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山林间的小道正是最难走的时候。
　　然而，身在山民家屋子一角的我已经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我知道。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以往经历的次数太多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等我调整情绪，听着外头的雨声，山风被隔阻在了门外。没隔多久，我眉间忽然皱了皱。
　　的确不对劲儿，我下意识地转回头看着躺在那里睡着的傲娇少年。
　　他穿着素色的里衣，外袍被他脱下搁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似乎有些不安稳。
　　下一刻。我不再犹豫，蹲下来俯低身子，很快就将耳朵贴近了地面。
　　我的感觉没有出错，那一瞬间简直有种心慌的战栗！
　　......根据我的判断，大约在离此处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一拨人马正慢慢朝大娘家屋子的方向赶来。
　　换句话说，他们在往山上赶，走到山民居住的村子里来。
　　大娘家的位置，是去村子的必经之地，旁边小路也是通往山顶方向的路。
　　我的耳朵贴近地面。能清楚听到远处传来的响动。
　　少顷，我立即起身来到床铺边，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推醒了少年。
　　那个家伙从沉睡中被我推醒，他还带着睡意，一脸懵懂地望着我。
　　“大少爷，有情况！”我沉声道，“好像有人在靠近村子。”
　　“小菱，大晚上的，你做梦睡糊涂了吧！”
　　少年清醒了几秒钟后望着我嘴角一动。随后他的视线朝我身上扫来，瞧见我穿戴得整整齐齐，顿时一愣。
　　我跟他这会儿的距离很近很近。
　　近到我能在很短的距离看那个家伙脸上的易容，心道做得还挺高明。那人的本来面貌究竟是怎样呢？！
　　我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我居然走神了，视线跟他对上，看着他的眼睛，刹那间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我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
　　隔了几秒钟，在微妙的气氛里我转过头不看他，低声道：“没骗你啊，大少爷。“
　　”我一直在看那本被你抢走的小册子，就是武大夫留下的那本，我根本没睡过觉，刚才站起来是因为听见外头有异动。”
　　我语气淡定地道，其实那个时候心里已经很慌张了。
　　我不清楚远来的那些人的来历，想想他们夜半三更来到山村的，真的只是路过打算投宿的人么？
　　不可能的！
　　没有哪一家山民能容纳那么多的人临时投宿。
　　空气中隐约有种危险的气氛蔓延开来，我相信少年已经感受到了我的紧张。
　　果然，他不再纠结，起身，很快从床上下来，披上外袍之后做了跟我同样的动作。
　　蹲下来，俯低身子，将耳朵贴近地面，专注倾听外头的动静，远处逐渐靠近的响动。
　　这时，雨势加大了，要辨别的难度增加，优势在于对方离这里的位置也更近了。
　　傲娇少年是内行，当然能辨别得出！
　　须臾，他站起身语气很淡定地回应我道：“小菱，你的确没听错。“
　　我挑眉望着他，视线再一次对上。
　　少年看着我道：”的确是有人过来了，正朝村子的方向来。”
　　“多少人？“我用试探的口气问他，”我刚才听大约有七八个，不少于这个数字。”
　　少年的嘴角轻轻扯了扯，他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语气对上我的视线淡淡地道：“没错，我跟你的看法差不多，小菱。”
　　“你仔细听过的吧，我刚才还听出了马蹄声，“我进一步求证，”但是你也晓得，上山的路那么陡峭......他们不可能整个队伍骑马到村子里走在山道往这边来的。”
　　这一带何止山路陡峭，上山的路还十分地狭窄！
　　我跟傲娇少年才刚走过，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我跟他对视了一眼，随后我问他：“大少爷，你说怎么办？对方如果不是善茬儿，咱们两个人要如何应对？”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意思是大少爷你都没带护卫出门啊，光是咱们两个人，动起手来......对方可是七八个人呢！
　　有几成胜算呢？！
　　“小菱，你太紧张了些。依我看，未必需要出手的。“
　　少年盯着我道。
　　”何以见得？“我问。
　　”还用说么？”傲娇少年语气顿了顿，对着我接续道，“小菱。这里只是深山内的一个村子，又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对方要是有企图，何必挑上这么个地方呢！”
　　傲娇少年想了想，语气很沉着地道。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我的脸上，有刹那的恍惚。
　　他说的似乎也挺有道理的，我沉吟了一下，接着问：“大少爷，那......咱们需要回避么？马上去通知大爷大娘？”
　　“不用，静观其变，你放心！”他安慰我道。
　　“小菱，爷能护得了你的安全。”
　　“切......谁在担心这个，”我心道动手没胜算，就直接往山林里躲藏啊。他们人虽然多，天正下雨呢，地形复杂也算有优势。
　　跑脱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我就是觉得万一碰上危险了，不必要正面冲突啊，咱们回避一下，还省事儿了呢！”
　　“哎，大少爷，你在附近没有仇家吧？”
　　我抿了抿唇，神情严肃地问他：“出得肃州，一路上也没人来追杀你吧？”
　　我连问了两声。傲娇少年低头，嘴角扬起道：“没有。”
　　“那就好，暂且信你的，就算他们来村子里。未必是来找大爷大娘的啊，说不准只是路过，也或者......”
　　我停下来沉思着，脑中想过各种可能，但还是觉得心情轻松不起来。
　　对于未知的可能存在的危险，任凭谁都有一些忐忑的。不是么？！
　　少年靠近了一步，好像是想伸手摸一摸我的脑门，想了想，他又挺别扭的收回了手。
　　“小菱，咱们倒是可以商量一下，待会儿若是人过来，你去应对还是我去？要怎么跟他们说。”
　　少年语气中带着询问望着我道，话语中还有一丝笃定在，他似乎料准了不会动手的。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道：“我去好了，大少爷，你的身份敏感些，不像我只是平民老百姓，还是个路过的异乡人。”
　　“你们宇文家应该势力不小，就怕万一跟你们是有过节的。”
　　我斟酌之后对着他认真地道：“你虽然说出肃州的时候没有追来的人，我担心他们是暗中跟随的，你只是还没发现而已。”
　　闻言，少年立刻不悦地抬起头看着我道：“小菱，你的意思是爷居然迟钝到后头跟了追杀的人都没感觉！”
　　”你看爷有那么差劲？“他幽深的双眸如刀子似的冷冷地落在我的脸上，语气咬牙切齿的。
　　“你跟我吵什么呢？！“
　　”哎......大少爷，我只是假设而已，真是不识好人心，”我闷闷地道，“你要是喜欢，一会儿你去应对就是，说得好像我要跟你抢一样。“
　　”如果他们来敲门的话......你记得及时去回话啊！”
　　我瞪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答复他道。
　　“不用，你跟我都不是这家的主人，来敲门，自然有主人家先去应对，不关咱们的事。”
　　少年收敛了几分怒意，冷静地道。
　　闻言，我思量了一会才道：“就算跟你说的一样，变数懂不懂？“
　　”难道不是应该做好两手准备么？我是说万一，万一你懂不懂呀！”
　　“没有万一。”
　　“停止，我不想又跟你吵架，他们还没来呢，在这里吵算个什么劲儿，没准待会儿还得动手，省点力气。”
　　我说完，立刻走到门边，再次将门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
　　耳里听得那些人的脚步更近了一些，再过一小会儿就该到半山腰的位置了。
　　谁让大娘家住的位置低呢！
　　要是像先前来问询的那个猎户，住在接近山顶的屋子里，那么来的人就不会直接找来了。
　　等到了山顶，就算有异变，逃生的时间都足够了。
　　“小菱，你别探头探脑的，将门关上。”少年在我身后低声道。
　　我转头望着他，有些担忧的问：“你确定不用直接去跟大爷大娘说一声的？”
　　“不用，你跟我不是村里的人，不了解他们这里的情况，没准这种事他们以前碰见过。”
　　“哎，你说会不会是商队的人到了这里呢？”我低下头想了想，接续道，“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心头有一丝困惑：“不过，我就是觉得真是商队的人，他们为什么不将马留在山下林子里，留几个人看守着，需要全体都上山？“
　　”你觉得......有那个必要么？”
　　“商队的可能性不大，”傲娇少年思量后道，“我猜也许对方是找错了捷径，最大的可能，他们应该也是赶路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一带的地形复杂，没准真是走错了道儿的，以为上山会有捷径也不一定。
　　我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反倒镇定下来，两个人走到矮桌旁坐着，等待中。
　　......坐在矮桌旁，我抬起头看了傲娇少年一眼道：”这么坐着，像是预备下棋似的，就缺了一副棋盘了。“
　　他摇摇头语调缓和道：”小菱，就算给你棋子，你也没心情下的。“
　　”外头那帮人还不确定身份，到底是什么来意都不知道。“
　　”你先前为什么不睡觉？“少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册子都给你了，有必要连夜再看？“
　　”你不明白的，明早就要离开这里，大娘好歹收留了我一晚，我总想多做点事。“
　　我没跟他说明更深层的理由，他不需要知道的，我只拿大娘的病作为挡箭牌就行！
　　终于来了！
　　我听清楚外头响声，霎时间跟少年对视了一眼。
　　我身子一僵，接着飞快地起身，趴在窗口听院子外面的动静。
　　我将窗子开了极小的一条缝隙，顺着窗缝察看外面的情形。
　　冷风吹进来，我眯了眯眼睛，少年没过来，还是耐心坐在矮桌旁等着。
　　隔着雨帘，没隔多久我看到撑着伞的大爷缓缓走到的院门边。
　　一队人马在那里等着。
　　因为前文提到，山路极其狭窄，因此他们前后一字排开。
　　院门口那片地方容纳这支队伍显得太狭小了。
　　夜色中，我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他们还戴着雨具呢！
　　身后，坐在矮桌旁的少年正好抬起头，视线朝我所在的方向望过去，碰上我刹那回头，两个人对上了。
　　他比了个手势，我立刻看懂，回应了一个手势。
　　外头还没开始谈话呢，不清楚那帮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