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算错了时辰

　　我只能眼睁睁的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管事的宫女带走了小明珠。
　　看她走出好大一段距离，还回头望着我，眼神中的委屈不言而喻。
　　我做了一个安抚她的手势。
　　也在那一刻，我心中打定了主意。
　　等见到了贺衍之，无论如何要跟他提一句刚才见到的事情。
　　我不想小明珠遭罪。
　　算起来，还是我促成了小明珠到这里来的。
　　想到这一点，我心中极其的不安。
　　穿行在麟德殿的院中，除了进门时候那一幕插曲之外，一溜跟着两名侍从走到竹林外，我都没有见到别的人。
　　麟德殿跟以往一样，清静安宁，可是走在小径上，我的心情实在是宁静不下来。
　　原本以为小明珠到了麟德殿得偿所愿了，我还是做了件好事。
　　可是早上看见她如今在这里得到的待遇，我心中渐渐涌起了后悔。
　　带着这样的情绪走到竹林，就算之前大早再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甚至连盘算好的说辞都因为这一个突发的事件忘记了大半。
　　我默不作声的跟在侍从的身后，到了竹林的边上，这两个人齐声跟我告辞。
　　“你们不带我去主楼？”我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人道。
　　对方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古怪，其中一人笑道：“皇贵君的嘱咐，咱们不敢违背。”
　　虽然心中狐疑。但是想想贺衍之那个人一贯的特殊性，我觉得也能理解。
　　我道了声谢，目送那两个人的背影离去。自己则脚步缓慢的往麟德殿贺衍之的居处走，心中正反复想着见面之后如何跟贺衍之说。
　　小明珠是我托付了他的，如今境遇不好，我还得再去求他。
　　这种事情真是做了第一次绝对不想做第二次的，但凡我自个儿有能力应对，是绝不想求人的，偏偏身在这西兰的宫中！
　　我人微言轻。能主宰的事情寥寥无几，甚至连行动的自由一大半都掌控在旁人的手中。
　　脚步越来越慢，我走得沉重。自打进宫以来，第一次在心底冒出了一个相反的念头，我这一趟来宫中，是不是来错了。
　　我曾经想过用另外一种方法。例如夜探之类的。
　　可是要进来这重重守卫的西兰皇宫。在没有内应，没有确定线索的情况下，等于大海捞针，要找到心心念念的东西，谈何容易。
　　思绪一转，想到已经在宫中待了有一段时间的某人。
　　他如今可是好端端的还在蓬莱阁的主楼内，我虽不晓得他来西兰的目的，但是在我眼中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他都束手束脚的，何况是我呢！
　　这么一想。心内又觉得安慰了不少，再说还没找到结果呢，切不可轻易地就跟我自己打退堂鼓。
　　在麟德殿的院中，穿过空无一人的竹林，我走到主楼的廊下。
　　站在廊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见到不远处的浮桥上走动的身影。
　　那边是宫中最繁忙的道路之一，穿梭来往各个地方的宫人都几乎会在那条道上出现，包括女帝。
　　我不是第一次来，却是每回都会刻意往那边看一看。
　　从我留意到这里的时候，都在想贺衍之站在他自个儿的地方，看着人流往来浮桥穿行是什么心情。
　　尤其是在他受冷落的那些日子里，要眼睁睁看着女帝通过浮桥去往别宫，怎么我的心底居然对他有了几分同情呢？
　　好像是跟以往我理解的后宫没有多大的区别的，不过对象相反罢了。
　　到了麟德殿的主楼跟前，门已近在咫尺，让我意外的是，屋檐下廊外，有一个见过的侍从站在那边。
　　“小菱姑娘，皇贵君小睡片刻，让我带你在楼下等一等。”
　　目光扫了眼麟德殿主楼的楼上，我点了点头。
　　侍从跟我在廊下轻声的对话。
　　“小菱姑娘，上次送来的花，皇贵君很喜欢。”
　　我露出笑容回应道：“喜欢就好。”
　　“花圃的管事姐姐会留心送来的花草之中，安神助眠功效的种类，若是见到了，也会送来给皇贵君的。”
　　带着我站在廊下的侍从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可是我就这么耗着，心内越来越急。
　　对方真是厉害，从养花经说到新进宫女集训地的趣闻，好像这整个宫中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身份有差，我又不敢直接问他到底贺衍之几时能醒，只好按捺下性子继续等待，垂在身侧手捏紧了衣角又放松，跟自己说稍安勿躁。
　　现在天亮才多久啊，听他说贺衍之小睡片刻，分明是早上醒了的！
　　终于等到了能上去的时辰，那位先前还刻意找出很多话题来闲聊的侍从便走也不回的走出了主楼，一路顺着竹林外走去，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没有一句。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这转变的一幕，片刻之后才心下暗道：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能在麟德殿站稳脚跟的宫人，心理素质真过硬啊。
　　想起小明珠，我心情更是沉重了几分。
　　看看她周围，都是这样段位不低的人，小明珠的日子，未免太难了吧！
　　底楼照旧是没有人的，顺着楼梯上去，我在拐角处突然停了脚步。
　　空气中弥散开的是一股熟悉的味道，上一次闻到这股味道的时候，还是在初次来麟德殿见贺衍之的时候。
　　一时间我心惊不已，停在拐角处，竟然不晓得该继续走上去还是
　　第一次我来见他的时候，被吓得半死，当时就是这样的气味，我一想到那个时候后续的场景
　　骑虎难下，我干脆停了下来，我相信若是他醒着的，一定知道我已经上来了，侍从分明是确认了之后才离开的。
　　我站在楼梯拐角处没多久，上头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你上来。“
　　未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小菱。“
　　喊完我的名字，便没有下文了。
　　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分明不同于上一次我来的时候，那把嗓音不像是刚刚睡醒的慵懒倒是透着藏不住的虚弱。
　　直觉他身体出了状况，我只能在心中祈祷千万千万别跟第一次那样，我好端端的进去，他就一头栽在我面前。
　　姐的小心脏受不住第二次惊吓了啊！
　　手中还提着此行最大的任务，要送的那盒子香包，可是室内的气味消散不去，我灵机一动，伸手打开了盛放香包的盒子。
　　为了能尽快起效，我甚至将香包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两股气味混在了一起，之前那种迷离蕴散的气息便淡了很多。
　　屏风后传来低低的笑声，贺衍之轻声道：”你是未卜先知，晓得这里出了状况？“
　　”想不到你还有随身带着香包的爱好？“
　　听他不打磕绊的说完两句话，听上去比进门的时候力气恢复了一些，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你到屏风后。“
　　贺衍之低声道。
　　我没有答话，绕过屏风走到了后头的榻边。
　　我给自己打气，上回那样的状况，我都能在麟德殿全身而退，身上还带着他给我的令牌呢。
　　行了个礼，我抬起头随意扫了一眼榻上的人。
　　下一秒，我惊讶的长大了嘴看着他，因为有上次的状况在心底，原先我对此刻见到他本人是有准备的。
　　看着他的脸，从眉毛看到眼睛，从鼻子看到脸型，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样的眼神有多不礼貌，赶紧低下脑袋。
　　贺衍之似乎很满意我刚才的反应，语气轻松的道：“算错了时辰，我想着你来的时候应该是好了的。“
　　“你身上带着的东西给我看看。”
　　我楞了一下，赶紧将那个打开的盒子小心的递给了他，想了想，在他接东西之前又收回了手。
　　我还是自己捧着盒子，只是从香包中取出了一个递给贺衍之。
　　见他接了，我低声道：“都是一样的香包，这是花圃的管事青芷姐姐让我送来的，说是挂在室内能宁心安神，晚上还有助眠的作用。”
　　“送去的冬衣，咱们都收下了，很是喜欢，多谢皇贵君赏赐。”
　　贺衍之嘴角动了动，笑道：“我也是忽然间想起的，去年宫中掌管这件事的女官今年出宫去了北边儿，暂没有接替的人。”
　　“我也是疏忽了，昨夜听风刮得猛。”
　　我感激地道：“皇贵君费心了。”
　　他起身想要离开榻边，我下意识的便跑上前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
　　他愣了愣，顺着着我的胳膊下来，往整间室内气味的来源，那个放在屋角的香炉走了过去。
　　”今日之后“他专注看着那个香炉，嘴角牵开一抹笑道，”再不需要这个劳什子了。“
　　贺衍之转身看着我低头不敢动的模样，语气舒缓的道：”你不用担心下一回来再闻到。“
　　我略略抬起头，赫然见到香炉边的桌子上，那个熟悉的金丝楠木盒子，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
　　贺衍之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笑道：”自然也包括这个。“
　　我退后两步，身子颤抖，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