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山东的豪商巨贾

　　就在卢世?等人前往谢府，商议要不要迎驾的时候，朱慈烺亦没有闲着。
　　六月初二凌晨，全军再度拔营启程，黄昏时分进入吴桥县城休整。
　　吴桥县隶属景州，是从河间府进入山东的最后一站，距离德州仅剩五十余里。
　　因大运河之便，民间往来频繁，在这里已能打听到很多山东的情形。
　　吴桥城管事的人是乡官李天经、举人王翰和都司范汝湛等人，他们觐见太子时，分别吐出不少情报。
　　原来，李自成攻破京城后，便派郭升、董学礼等归降将领率部经略山东。
　　山东总兵刘泽清望风而逃，剩下的守备军无法抵挡顺军兵锋，十几天内，山东6府15州便全部沦陷。
　　然而，李顺立国的时间实在太短，扩张速度又实在太快，人才根本不够用。
　　李自成和麾下大将都是穷苦人出身，对明廷官僚仇恨很深，觉得没有一个官是不贪的。
　　被抓住的明廷官僚无论官声如何，愿不愿臣服，均要被严刑拷掠一番。交得出规定数额就能活命，交不出就活活打死。
　　这就是所谓的“追赃助饷”。
　　追赃助饷非但使得士绅离心离德，还加剧了人才短缺的窘况。一个府至少需要十几个地方官才能维持运转，拷掠旧的，必然要任用新的。
　　刚开始，李自成还能在穷秀才里挑挑拣拣，起用看起来有真才实学，或者面相比较厚道的人。
　　可顺军一路所向披靡，拿下山西、北直隶、河南四省，仅用了三个月时间。
　　随着数以百计的州、府、县需要委任地方官，李自成就算掏空家底，也找不出那么多能吏呀。
　　所以，当山东归降时，李自成手里已经没有几个厚道的读书人了。
　　前往山东各府上任的顺廷官员良莠不齐，不学无术或心术不正者非常多。他们到任后，专挑无业穷人为爪牙，追赃追得比北直隶的同行还要狠。
　　如果仅拷掠有功名的人就罢了，局面或许还能支撑下去，然而德州、临清、济宁均是商贾云集之地，巨富之家非常多。
　　一些沿岸的市镇，比如张秋，甚至比山西的一个府还要富裕。
　　拷掠在几天之内便蔓延到商贾头上，有些州县，地方官甚至拷掠中小商贩，一百几十两银子也不放过。
　　一时间，整个山东怨声载道，痛恨顺廷的人数不胜数。山海关的战况一传到山东，便到处都是起兵举事者，而每一个举事者背后，总有一大批富得流油的商贾。
　　德州的情况大差不差，又因城内巨富大亨众多，得到的钱粮支持比畿南诸县多了几十倍。
　　在四月二十八药王庙会当天，卢世榷让商贾出钱在城外搭了一个大戏台，邀来名角出演，以蛊惑顺军士兵出城。
　　在大多数顺兵看得津津有味之际，乡勇忽然关闭城门，一起围攻州衙。当时吴征文和阎杰正在后堂饮酒作乐，一点也没有防备，很快被活捉砍杀。
　　顺军方面，郭升据说是李自成的老乡，对李自成忠心耿耿，在山东各府往返奔波“平叛”。
　　一说他在济宁，拥兵数万；一说他在临淄，手上只有数千精兵。不知道哪个说法才是真的。
　　至于另一员顺军大将董学礼，许久不闻踪迹，不知道具体去处。或许与郭升合兵一处，也未可知。
　　朱慈烺听完这些情报，深感局势之复杂，超出了想象。
　　他用碳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发现德州只是南下的第一个障碍，路上还有很多关卡要过。
　　首先，便是位置不明、兵力不明的郭升部和董学礼部。
　　现在明、顺之间还是兵与贼的关系，而郭、董二人手握军队，与赵大勇、程虎等溃兵完全不同，不会随随便便投降。
　　如果在山东某处和他们相遇，并发生大战，得益者便是多尔衮与朱由崧。
　　其次，便是盘踞临清的凌駉、于连跃、王国栋等人。
　　临清是天下第一钞关所在，大名鼎鼎，朱慈烺自然是知道的。
　　在承平年间，临清钞关每年所收商税高达十几万两，远超一般州府的产出。城内百业兴旺，豪商巨贾的数量是德州的十倍。
　　如果商贾资助举事的说法为真，那么临清的实力无疑比德州强十倍。凌駉等人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南下之旅的结果。
　　“郭升、董学礼、凌駉……”
　　朱慈烺喃喃自语了几句，发现董学礼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仔细一想恍然大悟，这是个大汉奸啊。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找来程虎。程虎是顺军的中层将领，应该对郭、董的动向和虚实有所耳闻。
　　哪知，程虎非但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殿下恕罪。敢问殿下，郭升、董学礼是鞑子否？”
　　“这个……”
　　朱慈烺忽然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答应过程虎，只会派忠贞营去打清军，绝不会派忠贞营去打顺军。
　　尽管在后世史书里，董学礼降清后兢兢业业，战功卓著，官至湖广提督，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汉奸。然而，在此时此刻，却还是顺军。
　　郭升就更不用说了，似乎没有降清的记载，臭帽子戴不到他头上。
　　探听虚实就是“打”的一部分，程虎有权拒绝回答。
　　“好吧，本宫不逼你，你先下去吧。”
　　“谢殿下体谅。”
　　程虎后退几步正欲离去，忽然停下来道：“殿下，董学礼其人阴险狡诈，吾甚鄙之。郭将军却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治军甚严，绝不可小觑。”
　　“嗯，本宫懂了。若遇到郭升部，本宫便命忠贞营后撤十里，你们静候消息便可，无须与昔日好友兵戎相见。”
　　程虎眼中露出感激的目光，重重地行了一个军礼：“末将感激不尽。”
　　就在这时，传令兵来报，卢世?、赵继鼎、程先贞等七八名官绅赶到吴桥，说是专程来迎驾的。
　　传令兵道：“他们说，德州军民听说殿下大破清军，都盼着见到殿下呢。”
　　朱慈烺摆手让传令兵把人放进城，转头对孙二弟道：“我说得没错吧，只要咱们干了孔希贵，他们这帮人，得来求着咱们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