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无情与有情

　　陈得意、白天羽终于相见。
　　这两个注定一战，也必定分出胜负生死的人见了面。
　　陈得意见到白天羽，做了一件任谁也想不到的事。他一把抓住玉碎心的衣带，用力一抛，玉碎心如腾云驾雾一般的向白天羽飞去。
　　“这是你的夫人，我将她还给你。”
　　无论谁也想不到陈得意竟会做这种事。
　　玉碎心是陈得意的护身符，可陈得意却将护身符轻易丢掉。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白天羽。
　　白天羽张开双臂，动作无比的轻柔、无比的小心，将夫人玉碎心接住。
　　陈得意在这时候出手。
　　剑光一闪。
　　剑已搁在白天羽脖颈上。
　　这一剑太快，也太突然，谁也没能反应过来，白天羽甚至动也没能动一下。
　　这一刹那，陈得意掌握了“神刀无敌”白天羽的生死。
　　陈得意笑了，大笑。
　　陈得意道：“白天羽，你比我想象中更容易对付。”
　　白天羽还没有说话，丁白云已忍不住道：“你若真有本事，就应该与他真刀真枪对决，而不是卑鄙无耻的偷袭。”
　　陈得意摇头道：“这不是偷袭。”
　　丁白云露出讥笑。
　　陈得意淡淡道：“你以为白天羽不知道我要出手？”
　　丁白云惊讶道：“他怎可能知道？”
　　白天羽搂着玉碎心，将她牢牢护在怀中。他的一双眼睛无比温柔与怜惜的望着自己的妻子，好似外界的一切都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陈得意道：“他当然知道，我让他知道之后才出手的。”
　　丁白云不懂。
　　这句话除开白天羽以外，没有人懂。
　　陈得意看着白天羽，道：“我在抛出白夫人的时候，也同时让他知道我一定会出手，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做出个选择。”
　　丁白云道：“什么选择？”
　　陈得意道：“在他的命和玉碎心的命之间做出选择。”
　　丁白云有些明白道：“如果他躲开，你就会要了玉碎心的命？”
　　陈得意笑道：“看来你不算笨到家。”
　　丁白云双手攥紧。
　　陈得意对白天羽道：“我们的身份地位虽然不同，但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很好色，都希望得到天下所有美丽的女人，但我们在这一方面又有一点不同，我只是贪图美色，而从不付出或者玩弄感情，而你不一样，你对女人总是怀有感情，所以你才会败给我。”
　　任谁也不得不承认，陈得意的手段或许有些卑鄙无耻，但所说话的未尝没有道理。
　　如果白天羽能做到无情，刚才可能是白天羽杀陈得意的好机会，因为白天羽有情，所以白天羽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
　　习武之人就应该无情，有情对武者来说是累赘。
　　玉碎心躺在白天羽怀中，她已在流泪。
　　她本想为白天羽挡住这一剑，但白天羽却控制住了她的身体，不让她为他挡。
　　白天羽无比温柔也无比歉意的对玉碎心道：“夫人，你受苦了。”
　　玉碎心终于不再忍耐，眼泪如决堤的江水流了出来。
　　在丈夫的面前，她终于不必故作坚强，终于可以软弱，尽管这丈夫已不是原来心目中没有任何瑕疵的丈夫。
　　可丈夫毕竟是丈夫。
　　白天羽请丁白云接过玉碎心。
　　丁白云犹豫了一下，走过来从白天羽怀中接过了玉碎心，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盯着陈得意的剑。
　　她担心陈得意的剑虎骤然刺出，要了白天羽的命。
　　剑没有动，仿佛定在那里。
　　人也没有动，仿佛也定在马背上，甚至于马也没有动，定在地上。
　　白天羽也没有动。
　　他的人和剑始终保持着最初的距离。
　　丁白云将玉碎心抱走，白天羽这才抬起头望向陈得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为什么你还不收起你的剑？”
　　陈得意道：“我为何要收起我的剑？”
　　白天羽道：“因为你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杀了我。”
　　陈得意笑了，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其他人也神色古怪的望着白天羽，不明白白天羽为什么有这种自信。
　　白天羽道：“我一直在研究你的资料，你这个人的出手非但没有章法，而且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出手。不过你总算有一个特点，遇上值得一战的人，总是会给对方一次公平对决的机会。”
　　陈得意没有否认。
　　他淡淡道：“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白天羽淡淡道：“我若不是值得你出手的人，你又何必来这里？”
　　白天羽从始至终都很镇定，纵然他的生死始终掌握在非常的手里。
　　“好，‘神刀无敌’白天羽没有让我失望。”
　　陈得意大笑两声，寒光一闪，剑已回鞘。
　　公孙断、马空群两人冲向陈得意，他们要出手。
　　白天羽淡淡道：“住手。”
　　公孙断、马空群不得不住手，因为他们无法违背白天羽的命令。
　　白天羽看着从始至终都很冷静的陈得意，淡淡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我随时可以让人杀你。”
　　陈得意道：“你可以，你们这些人若是一齐出手，我能逃走的机会不会很大。”
　　白天羽淡淡道：“可你还是毫不犹豫收回了你的剑。”
　　陈得意道：“我应该收剑。”
　　“为什么？”
　　陈得意道：“因为我想给你一个与我公平一战的机会。”
　　白天羽淡淡道：“可我若不想呢？”
　　陈得意道：“你不想是你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白天羽脸色有些变了，道：“你不在乎？”
　　陈得意居然也反问道：“你不在乎？”
　　这是什么意思？
　　白天羽不明白。
　　白天羽道：“我不在乎什么？”
　　陈得意道：“我承认逃走的机会不大，但在死之前杀死玉碎心还是绰绰有余的，或许你的几个兄弟也会一并死在我的手里，你对他们的性命一点也不在乎？”
　　公孙断忍不住道：“你有这个本事？”
　　话音还未落，又见剑光一闪。
　　陈得意拔剑。
　　公孙断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脖颈上便多了一口剑。
　　不过同一时间，陈得意的脖子上也多了一口刀，“神刀无敌”白天羽的刀。
　　刀没有出鞘，藏在漆黑的刀鞘中，却带着一股可怕的杀气，任谁也不会怀疑纵然藏在刀鞘中，这口刀仍旧可以杀人。
　　陈得意脸上一丁点表情也没有，而且也没有看一眼公孙断，而是望向握着刀的白天羽，淡淡道：“这是个好机会。”
　　白天羽道：“什么好机会？”
　　陈得意道：“付出最小代价杀了我的好机会。”
　　这里的最小代价当然是牺牲公孙断，杀了陈得意。
　　白天羽深深看了陈得意一眼，他终于确信一件事——这是个不怕死的人。
　　白天羽一直认为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不怕死的人。陈得意显然是不怕死的人中最可怕的一个，因为陈得意的剑法也很高，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法。
　　他相信纵然‘嵩阳铁剑’郭嵩阳的剑法也未必能比陈得意更强。
　　这是一个大敌。
　　用最小的损耗杀了大敌，这无疑是极英明的决断。
　　公孙断怒吼道：“大哥，杀了他。”
　　他很愤怒，却不是对陈得意，而是对自己。
　　他想过陈得意会出手，所以早就做好准备，可仍旧拔不出刀。他在心中狂吼，我的刀法真如此不堪吗？
　　白天羽深深看了陈得意一眼，道：“这不是机会。”
　　他收回了刀。
　　呛的一声。
　　宝剑也回到鞘中。
　　陈得意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我忽然有写明白为什么你在短短数年时间就成为关东第一大势力的主人，你这种义气高于利益的人，实在不多见。”
　　白天羽淡淡道：“人生在世，若只为利益而活，又有什么意义？”
　　“有道理，所以我从不在乎利益。”陈得意忽然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孩子，在与我决战之前你最好多播种一下，给自己留下个血脉。”
　　白天羽冷笑道：“你觉得自己必胜无疑？”
　　陈得意道：“我是为了胜而来，而不是败。”
　　显而易见，陈得意纵然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胜，也觉得胜的机会很大。
　　白天羽没有询问陈得意为何如此自信，也没有争辩，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交手？”
　　陈得意道：“两天后、三天后、四天后、六天后、八天后，都可以，不过我劝你最好定在两天后。”
　　陈得意没有说五天后、七天后。
　　因为五天后是腊月十七，七天后是腊月十九。
　　他不喜欢在这两天杀人，这两天他向来很心善。
　　白天羽道：“为什么最好是两天后？”
　　陈得意轻笑道：“因为我受了伤，至于为什么受伤，你可以问一问你的夫人，她很清楚。”
　　白天羽的心沉了下去，内心升起股无名怒火，有一种拔刀的冲动。
　　他知道陈得意故意激怒他，好不容易压下怒火，沉声道：“三天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何？”
　　陈得意道：“可以。”
　　白天羽叫来白天勇，让他带陈得意去客房休息，一切都要最好的招待。
　　陈得意随白天勇离开前，在丁白云身边听了一下。
　　丁白云手按住剑柄，一副随时拔剑的样子。
　　陈得意微笑道：“抱歉。”
　　丁白云一怔。
　　陈得意不等丁白云说话，又继续道：“我那天心情不太好，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来我想了想，发现你其实很不错。”
　　陈得意上下扫过丁白云一圈，点了点头。
　　丁白云气的浑身发抖。
　　呛的一声。
　　她拔剑。
　　可是，剑没有拔出来，丁乘风的手按在丁白云握剑的手上。
　　丁白云怒气冲冲道：“大哥，你干什么。”
　　丁乘风道：“你有把握。”
　　丁白云立刻泄气了。
　　看到陈得意如此可怕的剑法，她怎能有把握？
　　一点把握也没有。
　　丁白云非常不甘的望着陈得意的背影，看着这可恨的家伙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