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精灵不良

　　乌托比亚附属中学，是试验都市乌托比亚建立之后同步开办的教育机构，同时面向人类种和幻想种的年幼孩子招生。在课程安排上，乌托比亚中学基本按照现代人类的教育进程，各自幻想种的能力培养则以兴趣爱好的社团形式供人类和异族幻想种体验。
　　虽然雅莉丝·露娜已经度过了自己的二百年时光，但按照精灵种自己的成长阶段划分，还未度过第一次青春期的她的确只能算得上一位初中学生。
　　格蕾蒂丝的目的是安排她去体验生活，沈缘毫不怀疑这一点。即使雅莉丝从没有接触过人类系统的应试教育培养，对于一位已经活了相当长时间，有着足够学习能力和适应力的精灵种而言，人类以九年时间为尺度的义务教育，根本不够雅莉丝学的。她看的百科全书都比一个人类正常时间阅读的教材多。
　　初中学校里不可能存在危险的力量，那些幻想种并不愚蠢，不会让自己的子嗣在危险的环境里和人类接触。
　　沈缘认为格蕾蒂丝对雅莉丝的安排更像是一种对亏欠的补偿。
　　就和雅莉丝妥协的原因一样，这位守望者首领即使关心外甥女，不惜以冷漠的口气恶化关系试图将她喜欢的小孩赶回族里，发出诋毁自己母亲的言论，她最终，还是遵从了精灵女王的意志。女王赐予的使命必须得到执行，冷静下来的格蕾蒂丝也不会允许自己为了个人私欲牺牲族群的未来。她无权干涉女王的指名，即使知道雅莉丝将要面对一种可怕的力量。
　　格蕾蒂丝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执行使命前的这段短暂时间间隙，让雅莉丝·露娜像乌托比亚的年轻孩子一样愉快地享受生活。为精灵正名，那会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游戏。
　　几天之后，处理好个人事务的沈缘陪同雅莉丝前往了乌托比亚附属中学报到，格蕾蒂丝安排了专车。坐着装饰奢华的座驾里，雅莉丝·露娜穿着毫无美感可言的蓝白色运动衫校服，手拿纸笔认真调整她的“伟大”计划。
　　“沈，你会觉得紧张吗？”
　　看着窗外的沈缘转头看向雅莉丝，年轻的精灵正缩在座位上，娇小的身体快团成一个球了。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我要念初中。”
　　雅莉丝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有些生气地偏头看向窗外。
　　附属中学很快就到了，这里位于乌托比亚市郊，周边是擅长培育植物的幻想种精心设计的绿化花园。教学楼是崭新的，白色漆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活动楼建立在一块高大的石板上，那是一头沉睡着的山岭巨人的脊背，每过几周，那些社团成员就能感受到石巨人悠长的鼾声引起的轻微震动。这位嗜睡的巨人和校方做了约定，他得到了一块可以让自己安心熟睡几百年的宽阔土地，而学校得到了在他背上动土的许可。
　　格蕾蒂丝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雅莉丝将以转校生的身份加入乌托比亚的校园生活。等到一切流程办理结束，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吃完饭后，所有学生都可以在校园中自由活动。
　　然而今天，也恰好是初一新生期中考试的放榜时间。这种直接的按照成绩排列名次的方式并没有引起幻想种群体的反感。不同幻想种之间存在体质差距，如果要比拼其他能力，一些弱小的种族则永远碰不到其他人的后背。但是分数不同，这是一个直观的大体不受个人能力影响和人类密切相关的数字。甚至对于在读的幻想种学生而言，考试成绩公布已经成为了一个彰显自己努力的庆典。
　　雅莉丝看着面前聚拢而来的学生，庆幸自己特意挑了这样的时候。
　　自己一定可以在新同学中树立精灵的正确形象，雅莉丝有信心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乌托比亚中学除了要穿一身校服的规定之外，没有其他严苛的打扮要求，如果要是要求外表和毛发长度之类的事情，很容易引起种族歧视。
　　所以即使雅莉丝穿上了一身宽松校服，她本身的气质和漂亮的外观还是吸引了不少懵懂青少年的眼球。对于这样羞涩的窥视，雅莉丝大大方方地回以笑容，几乎就要凭一己之力，让这些年少无知的年轻人忘记他们来到这里的本来目的。
　　有些幻想种也注意到了站在雅莉丝身边的人类，成年人出现在校园里并不多见，但对方一副笑眯眯很好相处的样子，学生们并不觉得有什么联系安保人员的必要。
　　随着时间过去，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雅莉丝·露娜身边出现一个围绕她的小圈子，多是一些想要去亲近她又不好意思说话的年轻小孩。不得不说，精灵族王庭教育培养出的高雅气质在孩子心中还是十分吃香的，雅莉丝就像是从童话书中走出来的公主一样，受到孩子们的憧憬和喜爱。
　　但繁荣之中会滋生枯败，热情的氛围中也会产生不好的声音。一些小女生觉得新来的雅莉丝抢走了她们原本得到的关注，集中起来悄悄议论，直到一个声音在人群中义正言辞地指出了雅莉丝的身份。
　　“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快看她的尖耳朵，她是一个精灵！”
　　听到“精灵”二字，围绕着雅莉丝的圈子似乎散开了一点，有些人当场跑开，其余的人看向雅莉丝的眼神也不再热切，维持着礼貌的距离。
　　雅莉丝看向其他人，她敏锐地意识到即使在校园之中，对于这些还未涉足社会的孩子而言，精灵也是一个贬义词。
　　周围人疏远避让的态度并没有让雅莉丝退缩，她已经下定决心纠正精灵一族的形象。于是她站了出来，眼神坚定，朝着那些态度犹豫的同学开口说话。
　　“我是一名精灵，我的名字是雅莉丝·露娜，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大家对精灵一族产生误会。但我想告诉大家，我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你们证明，精灵，到底是什么样子。”
　　雅莉丝自信的笑容再一次获得了年轻初中生的好感，好几个男生当场满脸通红。沈缘差点就要鼓起掌，为精灵公主的第一次外交活动圆满完成表示祝贺。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第一名！？”人群的后方，靠近成绩榜的位置传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是一个眼眶通红，身材低矮，鼻子上架着一幅厚重镜片的初中男生。他情绪激动，眼睛死死盯着成绩榜单上的前列。
　　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让周围学生彻底和他分开，但男生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反而一个劲地指着成绩榜上的前几名唾骂，表现出一副输不起的丑陋模样，让周围人不断皱起眉头。
　　雅莉丝走进人群，看着那个站在那里模样狼狈的年轻人。她听说过，一些人类家长会将孩子的学习成绩作为评价孩子个人好坏的标准，这种片面的教育理念会让青少年的性格发展变得易怒偏激，好胜心强却又心理脆弱。
　　雅莉丝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但决定做好榜样的精灵少女认为自己应该伸出援手。
　　“他们一定是作弊了！”面红耳赤的男生还在大声喧哗。
　　沈缘老早就注意到了成绩榜上的前几名，他们相似的名字格式代表他们来自于同一个族群。而且沈缘还知道，他们会给这位才加入乌托比亚疑似被娇生惯养的年轻男生，留下一个难忘的教训。
　　一连串响亮的脚步声从走廊拐角传来，五六个穿着校服，五官相似，披散着长发，外表俊美但是眼神冷漠的尖耳学生走了过来。
　　人群给这些气势乖张的精灵让出道路，领头的精灵男生走到了哭红鼻子的人类男生面前。他看了眼低下头，因为自己等人出现变得畏缩的男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指了指自己，还有身后的同伴。
　　“年级第一名，是我，这是年级第二，年级第三，年级第四……你有什么意见吗？”
　　从没有被别人在眼前如此炫耀的男生感觉自己像是承受了侮辱一样心生恼火，他梗着脖子，拿出曾经的勇气，他撑着腿软的膝盖，朝着精灵大吼。
　　“不可能，你们一看就是不良少年，不可能成绩比我好。”
　　男生的衣领被精灵攥住，他被强行站直，正对那张英俊的冷笑的脸。
　　“谁规定的不良少年就不能成绩好？是你吗？读书仔？”
　　“你凭什么以为你寒窗苦读六年能敌得过我复读三十年？”
　　“欢迎来到乌托比亚，小屁孩！你会发现你的努力在这里一无是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接下来，你将面对永远和成绩第一失之交臂的未来，不仅是初中部，还有高中部，乌托比亚大学，每一所学府都会有的我的族人，每一份榜单上精灵都会站在顶点！这就是精灵和你们这些家伙的差距！”
　　“别以为学习是万能的，蠢货。”
　　“人生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慢慢习惯吧你。”
　　精灵尖子生不良少年团走了，但他们的声音在成绩榜单这里震耳欲聋。无力攀登顶点，只能窝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和其他不相上下的同类较量输赢，因为最顶层的风光早已被黑暗笼罩。
　　这对许多新入学的学生造成了极为强烈的震撼。
　　雅莉丝·露娜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精灵会在校园圈里充满负面评价。太嚣张了，自己的这帮族人。
　　啪啪啪啪……
　　雅莉丝和众多学子转过头，看见沈缘正看着精灵们离开的方向，笑容满面地缓慢鼓掌。
　　“酷，太酷了！强者就是要狠狠蹂躏弱者！”
　　沈缘侧过头，朝着脸色不好看的雅莉丝说道：“我读书的时候就幻想过自己这么做了，视群雄如蝼蚁什么的。不过我大学的时候做到了，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如果不是乌托比亚大学有硬性规定，我可能会让每一个大学同学背上一笔地狱债务，靠我的个人能力。”
　　“你就别捣乱了，沈。”雅莉丝没好气地将沈缘的双手拉下来。
　　“沈，你知道为什么我的那些族人会对同学态度这么恶劣吗？我始终不相信族里会有坏人。”
　　沈缘揉着下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对了，雅莉丝，我记得精灵族因为个人寿命因素，可以自由选择初中课程的授课时间。在校长室的时候，你选的时间是多久？”
　　雅莉丝眨动眼睛，回忆着说：“因为格蕾蒂丝和我说过初中的课程较为简单，并且我对自己的学习力有信心，所以选课时间上激进了一点。”
　　“我决定花三十年时间熟悉初中课程。”
　　沈缘拍了拍雅莉丝的肩膀，心中庆幸她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精灵的时间观感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们喜欢钻研愿意花很多精力去将一项技艺钻研到精深。沈缘很确定初中课本根本不会有什么需要三十年时间消化的知识，但精灵学生并不清楚。
　　当精灵们花费几年时间完全熟练掌握了初中知识，余下来的时间，只能去了解一些学习以外的东西。那他们能感受到什么呢，只能够持续三年的友谊，因为事务繁忙遗漏三个月一次家长会的家长，同学对自身成绩的嫉妒和疏离。这所学院里永恒不变的东西，仿佛只有自己。
　　熬过了初中熬高中，熬过了高中熬大学，熬过了大学参加家族企业，守望者帮派。乌托比亚的精灵，就这么一代代成长为了高智商犯罪分子。那些能力稍次的才会被踢出家族被各种研究机构聘请为技术专家。
　　精灵的社会生态，在沈缘的眼中，一眼望到了头。
　　“沈。”
　　雅莉丝在他的身边轻轻开口。
　　“我觉得想要挽救精灵在乌托比亚的声望，我需要和我的那些族人谈一谈。”
　　“哦，雅莉丝殿下想要收编他们吗？我相信您一定做得到的，拿下下一次考试的年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