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望的交易

　　张开的蝠翼，凶恶的外形，活动的石像鬼那双突起的石头眼珠子正直直地盯着他，超越人类常识的物种在他的眼前以不曾理解的规则运动。无论看多少次，沈缘都不会遗失那种兴奋的感觉。
　　也有可能是石像鬼提出的条件让沈缘心惊肉跳。
　　虽然和自己的债务相比，五十魔晶并不算一个大数目，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每一次浪费都代表自己离死期更近一点。
　　他试图躲过这点损失，故作疑惑地说。
　　“我以为这会算作对公寓住户的慷慨帮助，骨立德先生应该给过您工资了。”
　　石像鬼哼了一声，对沈缘的装傻充愣不为所动。
　　“他给我的是作为一个看守的工资，而你显然不是要询问我本职工作内的问题。”
　　作为一个沉默的看守，石像鬼已经在日常观察中了解到了住户沈缘的性格。他是一个礼貌的年轻人，并且这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会变得特别礼貌。
　　“好了，要问就给钱，乌托比亚里没有无偿帮助。没钱就老实进去，不要再妨碍我的工作。”
　　沈缘内心正在纠结，他很清楚用五十魔晶来买一个没有把握的答案是一种冒险行为，说不定石像鬼在看到炼成阵之后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沈缘极有可能在支付之后一无所获，这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
　　尽管如此，沈缘还是决定赌一把，获得线索的成本投入应该不能算浪费，即使血本无归，五十的代价沈缘可以承受。
　　转账完成的手机提示音在夜晚的街道上响起。沈缘给石像鬼看了看支付画面，看到他点了点头，收拢双翼，重新蹲坐，这才将口袋里有折痕的A4纸递了过去。
　　这张A4纸中心，有着一个模糊的银色图形，是用湿润的痕迹拼凑成的，就好像打翻的墨水瓶巧合地涂鸦成了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图案。三层重叠的圆环之间填充满沈缘无法理解的符文，一连串在大魔力环境下依旧无法解读的符号。
　　这种情况很少见，只有幻象种中最为晦涩难懂，蕴含庞大魔力和知识积累的术式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这个仪式阵非同小可，这是沈缘的第一印象。
　　如果不是在图形下方还有一串墨迹晕染的小字，沈缘甚至不会知道这是一个魔像炼成阵。
　　未知即神秘，但他现在的处境使得他不得不揭露这层未知面纱，他需要知识，他需要幻想种的古老技艺来帮助自己摆脱难关。
　　沈缘希望身为构造体分支的石像鬼能从这张图纸上找到一丁点可能有效的线索。
　　石像鬼观察了片刻，那张凶恶的石头脸很难看出什么表情，直到石像鬼抬起头看向他。
　　“你确定这是一份正确的魔像炼成阵？我在其中没有看到任何和魔像构成相关的正确要素。”
　　石像鬼指着图纸中心的圆环，继续解释。
　　“三个重叠圆环，这在魔像炼成学方面本就是最基本的错误，魔法你不懂，数学你总能理解吧。三角形，是最为稳定的图形，意味不动、牢固。所有的魔像炼成都会绘制成四环以上，并且尽量避免出现数字三的相关要素。除非你是想炼成一些不能活动的建筑材料。”
　　沈缘心里一沉，他想过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石像鬼回复一句“不知道”。他的确没有想到现状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他的确是想要得到答案来打消他的疑惑，但不是想要一个掐灭他希望的答案。
　　这个看似神秘的仪式阵完全不可行？
　　沈缘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他试着用自己的理解做出反驳。
　　“也不一定就错误吧，仪式阵最常用的六芒星图案，不就是两个重叠的三角形吗？”
　　石像鬼摇摇头。
　　“魔法不是加法。三角三柱，坚实的基础，代表世界上最稳定的物质。让两个独立的稳定物质重叠在一起，这在常理上是做不到的。所以，六芒星，意味稳定中的异常，是代表魔法的通用符号。就好像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一样，是物质界和幻想种位面的重叠，是融入物质和魔法的妥协，六芒星即代指我们的重叠世界。”
　　“以六芒星建立仪式，即以世界建立仪式。”
　　石像鬼的介绍几乎要说服沈缘了，但他还想挣扎一下。因为石像鬼的解释过于详尽，让沈缘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一个当保安的人正常该有的学识。
　　沈缘开始质疑石像鬼知识的真实性。
　　石像鬼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狐疑，冷哼一声，抱起双臂。
　　“难道对于人类来说，繁衍种族是很难掌握的知识吗？”对于构造体来说，魔像炼成的手艺就和造小孩一样，是一个成熟个体必须掌握的技能。
　　又是一个坏消息，即前契约者下地狱后的第二个坏消息。
　　沈缘咬紧牙齿，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我能把钱要回来吗？你的解答对我几乎没用。”
　　石像鬼停顿了一下，随后气势汹汹地拍打双翼，似乎打算离地而起。很快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工作，恶狠狠地瞪了沈缘一眼，收敛体态，不再理会这个不识好歹的住户，变回那座沉默的石像。
　　沈缘该庆幸石像鬼依旧坚守着看守的职责，不会从石头基座上走下来找他的麻烦。
　　带着一个反而让他更加忐忑的答案，他推开了公寓门，走向自己的租房。
　　103号房，位于公寓一层的最里面，靠近楼梯的位置。
　　走道只有中部的一个灯泡照明，周边较为昏暗，轮廓模糊可见。房东骨立德先生居住在三楼，他是一位有着良好作息喜欢养生的人。所以这个时间他一般早已睡下，虽然沈缘实验过房间的隔音效果，知道一楼的响动不足以打扰那位好脾气的房东，但沈缘还是蹑手蹑脚地踩在木地板上，避免发出任何响亮的声音。
　　走到一半，一次寻常的抬脚，沈缘感觉到自己踢到了某个东西。
　　骨碌声响了几下，最后撞在楼梯扶手底部，声音在空挡的走廊里回荡。
　　等到一切重回安静，沈缘走上前去，将那个制造响动的东西，从地板上捡起。
　　那是一颗光泽白净的人类头骨，表面受到精心保养，表现出白瓷一样的质感。
　　沈缘看着头骨熟悉的面相，知道骨立德先生又忘记了带他的脑袋上楼了。他将头骨放置在楼梯扶手上平台中间，小心地正方，确保不会出现任何跌落的可能性。
　　一切布置妥当，沈缘终于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的布置和沈缘出门时没有任何变化，原本在沙发上的毛毯落到地板，窗帘紧闭，桌上基本炼成相关的入门书籍还没合上。
　　沈缘拿起闹钟，将时间定在凌晨两点。
　　凌晨三点是那个被石像鬼否定的炼成仪式需求的时间，他还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坐回中间微凹，毛皮起球的沙发，盖上毛毯，闭上双眼。
　　沈缘需要休息，养足精神去实践那个未知的仪式，以及面对自己最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