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时俱进

　　“您拨打的用户已经下了地狱，如需通话，请拨打号码666地狱专线进行转接……”
　　这样的客服声在沈缘耳边重复了三遍，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糟糕的事实：他的上一位契约者，已经到了那个他触不可及的地方。
　　也不算触不可及。如果沈缘在十天后的还款日到来前，没有获得足够的收入偿还自己在地狱公司的债务，那么他的个人所有物将会被强制抵押。
　　他很清楚那些破烂还不足够抵债，所以如果在程序走完之前事情没有丝毫转机，那么，他的灵魂将成为那些魔鬼的货币，或者坠入地狱。
　　在这个世界，死亡不是一个终止符。
　　沈缘是一个契魔者，是通过恶魔仪式和其他幻想种签订契约获取力量的神秘职业。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入门门槛，所以在试验都市乌托比亚随处可见。
　　不过，契魔者有一个极大缺陷，他对契约对象具有严重依赖。一位契魔者同一时间只能拥有一个契约者，如果这个契约者因为某种原因死亡或者进入某个非主位面，它与契魔者之间的力量契约会失效。契魔者会失去对方的力量，变成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在乌托比亚是较难生存下去的。
　　何况，沈缘还必须面对每月一次的催命符一样的还款日。
　　有人在针对他，沈缘对此毫无疑问，只是无法判断是他的对手、地狱公司或者他的契约对象本身，魔鬼在利益面前总是不择手段。
　　沈缘主动断开了契约，他根本没有能力把那个魔鬼从地狱捞出来，理智面对现实，尽快找到新的契约者才是目前第一要务。
　　然而，契约新对象，这本就是一个比较麻烦的过程。契魔者的契约，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就是一种束缚。契魔者契约在签订以后，只能由契魔者主动解除，或者因为契约者死亡等原因被动解除。在签订契约以后，契魔者就在契约关系上占据主动性，他能随时根据需要抽取对象的力量，进行对应种族的“魔化”。
　　而诱使另一方签订契约的条件，这其中就有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契魔者可以提出一些使对方满意的条件书写在契约里，这样书写的条件会具有强制效力，这份契约便会成为一份对等契约。而如果契魔者不这么做，而是利用一些手段逼迫目标签订契约，这同样成立，而两者之间的契约也会变成不平等关系。
　　越是强力的种族越不愿意受到束缚，越是强力的种族就需要更加高昂的代价打动。对于多数幻想种而言，魔鬼的风评并不好，恨屋及乌，他们也不会愿意允许契魔者这样的吸血虫趴在自己身上。
　　所以，沈缘要在十天之内找到一个适合的契约者，是要兼顾对方的能力和他的意愿，这简直是难上加难。
　　万幸的是，沈缘早已有所准备。他的心中早就有了一个方案，一个当下可行仍有风险的方案。
　　……
　　三小时后。
　　变废为宝典当铺。
　　这一家由地精经营的商铺前门门可罗雀，而在后门，沈缘正站在这条暗巷里，看着后门被缓慢打开。一个鬼头鬼脑的绿皮尖耳地精手捂一个黑袋子，先是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做贼似的将黑袋子塞到沈缘手里，接着，就立刻打算关上后门。
　　“等等！”沈缘抓住门沿，面对那个绿色小矮子神情紧张的注视，他开口说，“分量不对，这不是我们说好要的东西。”
　　地精商人不耐烦地伸手拉门，但他的力气比沈缘还要弱小。
　　“一样的，效果一样，你看上的那个东西已经被人高价买走了，我给你找的另一个。”
　　“残次品。”沈缘肯定地回答，眼睛狠狠瞪着这个油滑的商人。
　　地精缩起脑袋，眼神游移。
　　“九成新，我以我存款的名义发誓！你留下的那点钱，只够拿到这样的东西。”
　　趁沈缘松手，那个地精飞快地关上了后门，沈缘还听到了上锁的声音。他明白，这项交易在地精眼里已经完成了。不接受退货，这是地精商人的传统，没有人能够抠出掉进他们口袋里的钱。
　　沈缘甚至不能报警，因为这是黑市交易，他的低价说明这东西来路不正。
　　不稳定的因素又多了一个，但沈缘一时间并没有多少选择。解开袋子，一块人头大小，中心铭刻有发光符文的石头出现在沈缘眼前。
　　这是一块魔像核心，是创造构造体魔像的必须品。前不久，沈缘通过特殊途径弄到了一个炼成魔像的仪式阵，他已经收集到了要求的其他材料，这是最后一样。
　　作为幻象生物之一，魔像身为构造体，会忠实履行创造者的命令。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魔像，并与它签订契魔者契约，这就是沈缘想到的方法。
　　魔像不会反抗创造者，而他们的坚固身体和强大力量也足够沈缘使用。不过，因为这个炼成魔像的方法只是沈缘偶然所得，所以他也无法确定如果成功炼成，出现的魔像会是什么种类，具有何种特性。
　　这就像是探案一样，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沈缘提着装有魔像核心的袋子，返回自己称为家的公寓。
　　查尔斯街27号，这座公寓坐落在乌托比亚的偏僻地段，以房租低廉和人烟稀少吸引住户。
　　进门之前，沈缘注意到了蹲守在门前石头基座上的看门石像鬼。
　　他清楚地记得，石像鬼也是构造体之一，也许他能分辨出那个仪式阵制造的魔像种类。沈缘怀着这样的期待，没有直接进门，走上前去和石像鬼搭话。
　　“晚上好，石像鬼先生。”
　　石像鬼并未回应，这是这只石像鬼的个性。他是一个冷酷尽职的家伙，从两星期前受到雇佣之后，就对沈缘每日的问候充耳不闻，到现在，沈缘甚至不清楚他的名字。
　　“高大的慷慨的石像鬼先生，我现在遇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难题，只有借助你的智慧才能解答我的疑惑。如果你能不吝帮助，我将不胜感激。”
　　这样一段冗长别扭的话语，正是最符合幻想种癖好的用辞。随着位面重叠，大魔力的灌注让各种族能够轻松辨识对方的语言。理论上幻想种能够理解人类任何国度任何时期的语言，但似乎是因为长句的字节能够承载更大量的魔力，所以在礼节用语的时候，幻想种更愿意使用冗长复杂的词句。
　　也许是感受到了沈缘的诚意，也许是意识到这个住户有着誓不罢休的打算，石像鬼有了动作。
　　石像鬼张开了收拢的蝠翼，让沈缘看到了他隐藏的翼膜内侧。
　　那里有一个黑白分明的二维码。
　　沈缘第一次听到了石像鬼的声音。
　　“五十，扫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