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吸血鬼

　　什么都没有，就仿佛之前的一切全是幻觉。
　　特利波向芬努巴打出信号，两个生灵无声地交流起来，他向精灵述说了自己感官中的见闻。
　　芬努巴不只是战士，他有丰富的魔法学识，但他无法从魔法之风的变动里找出异样。
　　他不想贸然施法，这可能带来危险。
　　他的第二视也没有察觉异常。
　　夜色更深了，邪月的绿光落下来，将迷雾映成妖异的淡绿，屋中的两个落难者思绪万千，他们就这样紧绷着神经过了一夜。
　　期间特利波尝试从芬努巴那里了解精灵进村时的遭遇，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以想见，有某种力量模糊了他的记忆。
　　第二天早上，山村渐渐复苏，农民们早早起床，去田地耕种和放牧家禽。
　　农妇繁忙地挤牛奶、喂鸡，村民之间打招呼的声响络绎不绝。
　　他们似乎都没察觉昨夜的怪象，不过在特利波看来他们就是怪象的一环，倒也不足为奇。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相貌比梦中更消瘦，衣着也更烂。
　　村中囤积的谷物不多，和寻常巴托尼亚村落相差无几。
　　它没梦中那么富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光线的传播总给特利波一种怪诞感，光的折射率不像是在空气中时，光亮隐隐聚焦在东侧山头，那里有一座城堡。
　　芬努巴借住的屋主人，一位身上裹着亚麻布，剃着光头的中年人，端着油腻的柏木餐盘，畏畏缩缩地顺楼梯走上二层，他停顿在破破烂烂的房门外，犹豫良久才敢用粗糙的手叩了叩门。
　　“大人，您的早餐好了。”农人皮埃尔的声音很微弱，就像老鼠被迫暴露在阳光下，饱含着彷徨与畏惧。
　　“请进，不用拘束，我得感谢您的招待。”精灵王子停止与灵蜥的交流，温和的应和道。
　　特利波暗中催促精灵借机获取更多消息，他们被困住了，这座村子绝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他直直看向精灵的眼睛，利用视线传递了含糊的蕴意...不同于人类，精灵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对视，并分析出其中蕴含的情感，恰巧，作为煌奇赐福者的特利波同样敏锐。
　　芬努巴的眸光比特利波见过的每一个生灵都要深远，考虑到他的身份，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威严和内敛却极具洞察力的眼神就没那么让人奇怪了。
　　也许精灵王子都是这样。
　　显然，凡人不知道精灵的真身，怯懦的农人只是以为芬努巴是一位贵族老爷，高贵的骑士。
　　按照惯例，皮埃尔已经提供了最好的房间给贵族老爷，以及最好的食物。
　　农人端着麦粥和两块白面包走进屋中，低下头，不敢直视贵族的眼睛，脾气不好的骑士会认为直视是冒犯，他听过类似的传闻，冒犯骑士威严的农民最好的结果是落下残疾。
　　皮埃尔可不想断掉手或失去眼睛，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不过这位名叫芬努巴的老爷脾气特别好，也许他是位圣杯骑士，虽然他没有健壮的战马...皮埃尔想着，愈发恭敬，骨头不自觉软了下来，腰弯的更明显了。
　　他忍不住借着交接餐盘的机会偷偷看向芬努巴老爷。
　　就如皮埃尔梦中幻想的那样，他伟岸、高大，他身上的褐色皮衣没有使他蒙尘，反倒是凸显了内敛，瞧！他手边的佩剑，多么神圣！那一定是圣杯骑士的剑，他一定是位活圣人！斩杀恶龙、屠戮巨人的传奇！行走的史诗！
　　皮埃尔怯懦地收回目光，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上向骑士祈祷。
　　“这里的领主是谁？”芬努巴审视着人类，还是没从中看出异常。
　　他向一旁无形的冷血种示意，以温和的腔调安抚农人的情绪。
　　人类比他小很多，最矮的精灵放到人类中都是高个子。
　　他们看起来愚蠢而野蛮落后，声音难听极了，交流的态度也异常粗鲁，和精灵的威严与拘谨截然相反。
　　他们最周到的礼仪在阿苏尔看来就像是猴子在舞会上拟人的动作，可笑万分。
　　这些缺点难免会让芬努巴略有反感，但若是眼前的人类确实未遭受黑暗力量的侵袭，他没有理由抱有偏见。
　　未受混沌纂改的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他们处在同一片蓝天下。
　　皮埃尔瘦小的身体不自觉的战栗起来，就在刚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他的过往、未来，他的肉体和灵魂，全都被那目光翻了出来。
　　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是...是赫尔加领主！男爵大人仁慈而怜悯，我们都爱戴他...”
　　特利波从农人身上嗅到了恐惧和抗拒，他看穿了农人的言不由衷，就像提前被交代好台词的苦工，应对领导检查时空洞的赞美。
　　他再次看向精灵，精灵不经意地转头望着看似空无一人的身侧，双方以目光达成了默契——
　　“赫尔加男爵有什么功绩？仁义是从行动中凸显的。”
　　“男爵在去年以前还比较严厉，自从一个女人来后他就没那么严厉了...一定是...莎莉雅女神显灵，现在我们只要上交八成粮食！”这句话饱含着真诚，虔诚地赞美着慈悲女神莎莉雅。
　　“八成？”芬努巴楞了一下，特利波差点没听明白。
　　“不是我们偷懒，以前老爷也是收九成的，省下来的粮食我们都供奉给了湖之女神！”农人似乎误解了芬努巴的反问，急忙解释着。
　　芬努巴沉默了一会儿，在农人彷徨不安时意有所指地开口：
　　“那可真是仁慈之举。”
　　也就是说巴托尼亚的骑士，平常时候只给领民留一成...这不是能维持领民正常生活的数值。
　　奥苏安最大的海关城市洛瑟恩，也就是芬努巴的故乡，征收最重的是贸易领域，正常来说贸易税是5%~20%，征重税撑死征到50%且不会持久，这是洛瑟恩的经济命脉，土地、粮食税更少。
　　特利波正准备催促芬努巴进一步发问，远方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行动。
　　马蹄和车轮滚动声从东方而来，迅速靠近，特利波听见了村民的议论。
　　“管家来了！”
　　“又要交税？”
　　“嘘！也许是交血税，上次才刚交过粮食税。”
　　“管他的！快把粮食藏起来！”
　　马车没有停顿，外面的嘈杂打搅了精灵和农人的交流，皮埃尔局促不安地想要告退，芬努巴自然应允。
　　“是冲着我来的。”精灵低声自言自语，他也听见了马蹄声，并判断出了马车的行驶轨迹。
　　果不其然，马车停在了楼下。
　　才刚下去没多久的皮埃尔回来了，带着一位全身被黑袍笼罩的老头，老人阴郁地盯着坐在床头的旅人。
　　“尊贵的先生，赫尔加领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