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

　　他的肌肉紧绷，身体转为防御姿态，恨不得立刻逃走。
　　但他第一反应是留在原地，暂停一切生理活动，减少被未知力量发现的几率。
　　特利波就如一尊雕像，停顿了不知多久。
　　确定那未知的探测没有进一步扫描森林，只局限于血肉宫殿附近后，他才逐渐后撤。
　　直到危机状态解除，他才快速向后逃。
　　孤身深入刺杀已经不可能了，他得找更多线索，弄明白宫殿里是什么情况。
　　回去时和来时一样漫长，但当他真正回归村庄时，一切都是他刚离开时的模样，就仿佛之前漫长的时间感都是错觉，他一瞬间就抵达了血肉宫殿外围，一瞬间就回到了村庄。
　　他的理智逐渐回归，他又悄悄溜进人类的屋子里回复体温，同时准备借点食物。
　　他首次感到饥饿，之前在雨林时可不缺食物，到处都是的吸血蚊、巨型的甲壳虫、沼泽中丰富的鱼类资源、以及猎手捕获的肉食。
　　基斯里夫常年寒冷，特利波一眼就扫到了被挂在室内窗边的肉。
　　他们的民居很简陋，就是一间大房子，人类和牲畜共处一室，有条件的会用隔板隔开猪羊，室内统一有着火炉，火炉旁就是大木床和桌椅，有些人家还会建一个简陋的神龛。
　　特利波靠近挂在窗旁的肉，肉应该是猪肉，但在他闻起来始终有一股腐臭味。
　　他忽地升起一股抗拒和厌恶，他的躯体拒绝进食这样的肉。
　　他不信邪地挨家挨户搜索，可所有的肉类都给他带来的同样的感触。
　　也许他可以强行吃下，但无视本能的预警不太明智，他并非不能继续坚持，再饿几天完成任务他就能回归。
　　他开始思考背后的原因，难道是人类对肉类的预处理导致的？
　　一定不是这个原因。
　　村庄中的祭礼进入尾声，特利波辗转回到初来乍到时拜访的人家中，躲在屋内的角落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异常出现。
　　结合之前的传闻，今夜肯定会有事情发生。
　　他调整新陈代谢，进入类似冬眠的低耗状态，只保留了思维的清醒。
　　夜色渐深，人们回到家中休憩，女孩和大人都上了床铺。
　　随着村庄各处细微的交流声陷入沉寂，整座村子都陷入了沉睡。
　　寂静的黑暗中没有兽吼，或许是野兽大都蛰伏了，特利波更愿意相信是恶魔吓走了它们。
　　过了不知多久，他逐渐感受到一道亵渎的气息在靠近...它很强，应该是高等恶魔，一只神尊色孽女妖？
　　它应该不是米兰娜公主，更像是任务描述里公主的七个侍女...之前孩童提到的侍女有六位，它是六侍女之一，还差一位在哪里？
　　特利波只察觉到邪恶靠近，没有准确判断出它的位置，对于受“掠食者之神”煌奇眷顾的灵蜥猎手来说，这很不寻常。
　　他最起码得有一个模糊的判断，只要附近有恶魔，他就该能找出可疑的区域。
　　他紧紧关注着四遭的风吹草动，没有任何异样。
　　除了仿佛陷入噩梦的女童，以及床边越来越黯淡的炉火。
　　人类的幼崽还在睡梦里，她有意无意地挣扎，分泌出的气味多出了恐惧。
　　空气里逐渐多出了暧昧的麝香味，特利波暂停呼吸，他知道这是色孽女妖分泌的诱惑，这种香味会勾起生物的欲望。
　　他受到的影响很小，但他追求绝对的保险，任务可是提示了——保持绝对的隐蔽，不要引起任何关注。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次刺杀机会，失败后也不会像游戏里那样回档，他更没有能力在暴露后逃亡，失败即是死亡。
　　现实不是过家家。
　　成功，或者死亡，甚至成功也意味着死亡，前世历史留名的刺客们证明了后者。
　　在一个突兀的眨眼，静谧的屋中，孩子的床上多出一个“人”。
　　难怪特利波锁定不了它，原来它藏在梦中。
　　它就如之前特利波收集的情报中描述的那样，有着莫名的诱惑力，能从它身上看见欲望，长相似人非人。
　　特利波完全没有看见色孽女妖身上的幻象，寻常人看它应该是看见一位窈窕的美人。
　　它是从孩子上方凭空具现出的，漂浮在人类上空，宝石般的眼眸里全是欲望。
　　特利波攥紧了吹箭，也许他该阻止恶魔，但这样任务很可能会失败。
　　色孽女妖缓缓落到床边的地上，它俯下身子，用手在沉睡的女孩上空虚抚，利爪从掌中弹出。
　　特利波能预料到之后的事情，人类会死，灵魂会被恶魔捕获，成为恶魔的食物或玩具。
　　他攥住吹箭的手越来越紧，但他一旦动手，势必会惊动幕后的存在。
　　这是必要之恶...为了大计划...杀死米兰娜会救更多凡世生灵...少数的牺牲是必要的...如果有必要，他也可以被牺牲，但不是现在，他还没完成使命。
　　一个理由说服了他。
　　他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抹去了灵魂中的怜悯，就如真正的冷血种一样，耐心等待着机会。
　　女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然挥爪，就在这时，壁炉中几欲熄灭的炉火乍亮，恶魔硬生生止住了行动。
　　特利波从恶魔身上看出了明显的衰弱，有某种力量在压制它，遏止它与凡世之间的联系，试图将它赶回混沌魔域。
　　它略显仓皇地逃离火光笼罩的范围，在黑暗中止不住地战栗，又惊又怒地盯着回光返照般的炉火。
　　似乎只是虚张声势，火焰苍白无力地颤抖着、火势越来越弱。
　　也许再对峙一会儿它就会熄灭。
　　但女妖没有坚持，可能是畏惧火焰代表的意义，它逃走了。
　　特利波能感受到它的具体去向，女妖依次拜访了每间屋子。
　　他悄悄靠近窗边，观察外面。
　　这只恶魔没能得逞，它最终退回到森林边缘，恼怒地发出刺耳的尖叫。
　　奇怪的是，这聒噪的声音没有惊喜熟睡之人和动物们，他们也许都迷醉在了幻梦里。
　　恶魔不甘地徘徊着，它或许是背负着任务而来，没能完成任务一定会惹怒它的主子。
　　这事大概率还没完。
　　它的主子会亲自来访吗？
　　特利波无法确定，如果它的主子对人类的灵魂很执着的话，应该会亲自来取。
　　到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成功猎杀，或者死亡。
　　也许他该害怕，死亡距离他是如此的近，可他毫无波澜，反倒是跃跃欲试。
　　对方绝对来头不小，能干掉它，怎么都算是值了...特利波检查着身上的毒针，以及随身携带的小毒瓶，里面装着多种致命的混合毒素。
　　他目送恶魔逃向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