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死无对证

　　当天郭天子宴请朝中重要臣子，以及皇室宗亲。
　　郭天子下令一切从简不要铺张浪费，所以邀请的官员并不多。
　　负责主持礼仪的是从洛阳赶来的赵王，他是先帝的长兄，但并非皇后所生，也是先帝那一代还在世皇子中最为年长的。
　　礼仪也没有太过繁琐，礼部提出要摆流水席与民同乐，要在大梁城搭彩楼，搭台唱戏等等都被郭天子否决。
　　太常寺也提议官家劳苦功高，借大胜之势，第一次次封妃采纳，应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郭天子何尝不想，为自己心爱的人办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让她受到天下人的瞩目和羡慕，幸福的嫁给自己。
　　可他的理智始终存在，没有因为西南那点胜利就被冲昏头脑，知道这样做的代价。
　　西南之战虽然赢了，可花费至少三百万缗以上，还调动了十万以上西南地区诸州县的民夫参与运送军队物资粮草，修路架桥等。
　　而且接下来还有西夏问题，辽国问题等等待解决，辽国暂且不说，与西夏国的战争必然无法避免，又将是一笔巨大开销。
　　虽然追回的巨款都存在他的私库中，也没那么多钱随意花费。
　　所以郭天子这次没让礼部大办，宴请的官员大多是三品以上要员，还有一些西南之战中的功臣。
　　在赵王主持下礼毕，随后宴会结束，众人陆续各自回家时已是下午时候。
　　送走文武大臣郭天子正迫不及待要去大内与范小姑娘谈论人生理想时却被皇城使刘知赡及其手下两个公事一起拦住，说有事想要禀报天子。
　　气得郭天子当场破口大骂他们不长眼睛不会挑时候。
　　不过骂完之后考虑到骂也骂了，加之他们可能也知道自己会生气却还在这时候说事，说明事情确实比较急，便叫他们坐下说说。
　　战战兢兢的三人终于松口气。
　　随后刘知赡便拱手道：“官家，孙栋立之死的案子有结果了。”
　　孙栋立是管理刑部大牢的官员，年过五十。当初在贪墨军饷案中他被查出收受贿赂帮助奸党打压关押政敌，还在范光文入狱时收钱财向人透露牢里的情况。
　　当时在审讯中他口供贿赂其打压关押政敌的人是左谏议大夫刘词，随后被判处流放。
　　结果在流放途中莫名死了，押解的干吏说病死，当时郭天子在西南前线，朝中去的书信提到过这事，不过他鞭长莫及，只皇城司介入秘密调查。
　　看来现在有结果了。
　　郭天子也严肃起来，因为这可能涉及到贪墨军饷案埋藏更深的将幕后参与者。
　　“说说看。”
　　刘知赡立即汇报道：“好教官家知道，臣遣莫公事带人装扮商旅，一一走访孙栋立经过的几个州县，也问了他的家人。
　　得知孙栋立的几个儿子都颇有出息，其中二儿子在扬州做枣子、枣糕的生意颇有家资，好几次写信催促他父亲赐官回家养老。
　　他只是流放，到了地方三年之后便可调任或回家不干，没有自寻短见的道理。
　　之后莫都使带人沿途问他们入住驿馆旅店，都说被押解那老人神色不错，还爱说笑，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之后一路到其遇害当地，找来当地官员挖开坟墓，发现孙栋立尸体膝盖后脑的骨头都碎了，立即下令缉拿押送孙栋立的两个开封府衙役。
　　审问之下才得知，当时有贵人找上他们，让他们在路过当地一片树林时离开孙栋立去林子头的酒肆吃半个时辰的酒，便说孙栋立自己要去解手。也不要他们做什么，便能得一千缗。若不听话往后还会让他们在大梁的日子不好过。
　　他们两害怕害怕，但一千缗是他们那样的小吏干上一百年才能存下，利令智昏便同意。
　　喝酒后入林子找孙栋立死在树林里，他们两又拖几日，等尸体臭了才报当地官府，当地官府也不疑他们，流放路上死的人多都习惯了，便草草埋在乱葬岗，又给他们写了说明的文书。”
　　“买凶杀人......”郭天子脸色冷峻：“那孙栋立必然是知道什么，不然花那么多钱杀他一个老头。”
　　刘知赡道：“官家圣明，我们很快逼问出那给他们钱财的贵人，是京城外一处叫玄化贯的道士，很多京城贵人都会到那祈福上香。
　　我们悄悄将他拿下审问后逼问出，托他做这事的居然是........是今枢密直学士刘升的小妾邹氏！”
　　刘知赡说到这时，郭天子长呼口气，却没有过度的愤怒，因为这个结果算是情理之中。
　　当初他就怀疑过刘升，他儿子刘词参与贪墨军饷大案却咬死说是一人所为，与他父亲无关。
　　可他不过是一个左谏议大夫，没什么实权，能做什么？
　　另外枢密院作为最高军事机构，没有枢密院配合想要贪墨一千多万两的军饷简直难上加难，甚至不现实，而当时的枢密院一把手就是枢密使刘升。
　　此前是碍于一直找不到证据罢了。
　　郭天子没有高兴，查到这依旧没有决定性证据，因为孙栋立死了，他肯定知道当初收买他的是刘升而非刘词而被灭口，可这样一来直接人证就没了。
　　像刘升这种级别的人物，没有铁证很难动他。
　　于是对刘知赡道：“接着说。”
　　“道士交代，刘升小妾表面到道观中上香祈福求子，实际给他们承诺，让他们帮忙做成件事，就是杀了孙栋立，接下来两年为他们重新建一座道观。
　　他便请了自家师兄动手，后来收买衙役，又在树林里用石头敲死孙栋立的事都是他和师兄做的。
　　他们这些道士平日在观里习武健体，有些心术不正的常会为朝廷中的大人物做些这样的事，而且便于隐藏。”
　　郭天子算长见识了，不过他现在也逐渐明白为何刘知赡要着急汇报这件事，因为直接证人孙栋立死了，即便知道幕后指使是刘升也很难办。
　　刘升可以推给他的小妾，就算坐实他也是找人杀了一个朝廷流放的犯人，他可以编造各种理由，而没法将其和贪墨军饷大案联系起来。孙栋立一死，死无对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