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残红折梅催花雨

　　稍间内轰鸣震耳，随后砖瓦崩裂，屋宇倾斜，悟继之抱起还月师妹飞身跃至内院。
　　少顷，尘烟四起，整座正房摧塌，化作一片废土，连带着地牢入口也一并掩埋。
　　匡银钩按下机关那一刻，悟继之也只当这是困人的陷阱，直至眼前只余残瓴断甋，他才意识到，署府内竟埋下了火药，是莫摽梅救了他，而她自己却没能逃出。
　　他神思癫狂地在稍间原先的位置翻找，残垣之下却只有模糊的血肉。
　　处在爆炸中心，稍间狭小又避无可避，如是内力出神入化的绝顶高手，凭借护体绝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调气境的武人却是绝无可能生还的。
　　这女子缘何憎恨相枢，她等待了太吾多久，最后又想对悟继之说什么，这些他再也无从得知了。
　　悟继之回想起自己对她的冷言冷语，疚难自抑，内息一阵扰紊。还月注意到他举止异样，运气替他理息。悟继之颤声道：“我……我……”
　　“人死不能复生。”还月一运转真气，内伤又隐隐作痛，忍声蹙了蹙眉，“你还需救你义兄，那女子舍身救了你，莫辜负她一片好意。”
　　悟继之心中哀恸，莫摽梅尸骨无存，他连为她堆座衣冠冢，都无物可祭，当下两膝拄地，对着她的残躯缓缓叩首，还月亦正拜相祭。二人稽留多时，方才起身。
　　悟继之搬去砖瓦，地道的封口已被震碎，他正待扒开，一只形如鹞鹰的机关遽然破石而出，正击在悟继之左肋！
　　这一击如猛虎扑爪，悟继之全无防备，不仅肋骨断折，肋间章门、腹哀、期门等要穴亦受此震荡，气机大伤。他踉跄退开，又有一道身影跃上，持刀劈来！
　　悟继之欲待拔剑护身，却因血阻气滞，一口真气提不上来。
　　还月正在一旁照料武舜英，见悟继之突然咯血，失惊之余立时拾起武舜英的淑女剑，自下斜挑，格开敌刃，随即抢步近身，伸剑点刺，“界青快剑”辐辏而发。
　　来人横刀卧云，“据水断桥”。还月身虽负伤，却仍倾力行剑。那人接得几剑，终是忌惮她剑势匝密，刀刃一沉，“截江夺斗”掩刀向后摆步。还月亦未纠缠，一手持剑戒备，一手扶起悟继之缓缓后退。
　　悟继之盯着来人，恨齿道：“匡银钩！”
　　“莫摽梅这娘们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种。”匡银钩虽在同悟继之言语，却暗暗打量着还月。
　　他虽偷袭得手，但不知还月的底细，适才交手又未占到上风，故不敢冒然再战：“这署府是我一手所建，我拿这块屋子押宝，她居然把你推了出去。”
　　“署府内的机关也是出自你手？”
　　“太吾不会以为铸剑山庄就只会铸剑吧？”
　　此人将火药藏于府内，显是预备到了外人闯入的这一天，届时无论何人在内，他都打算一并炸死。悟继之念及于此，道：“你好歹毒的心！”
　　“老子早就看那婆娘不爽了！她因着血犼教信奉相枢，家人却因堕入相枢魔道而死，成天邪怔念叨着自己那摊事。这回一听到太吾传人，眼睛亮的跟发春一样……”
　　悟继之叱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看上她了？”匡银钩言语愈发放肆，“瞧她搂着你的那个亲热劲，怕不是入了夜还能滚到你床上……”
　　“你！”悟继之怒发穿冠，还月拉住他，沉声道：“他在故意激你，理气调息，别上当！”
　　悟继之何尝不想调理伤势，他一直在将真气转入周身窍穴，欲以奇穴疗伤。此法虽不能接续断骨，但也可化开淤血、缓解伤痛。然而他运转至今，左肋的伤势却半点未愈，这是为何？
　　匡银钩看出了端倪：“料你也治不好，中了奇形龙爪索的人，休想化开胸腹的伤势！”
　　此招以机关盘臂，抬手即发，悟继之仓促之下未能辨招，此刻才知晓原因。他细察体内，果有些微纯阳真气盘踞在断骨处，阻碍自身的真气化伤。
　　悟继之胸肺受损，渐渐气咽声丝。匡银钩见他已不能出手，自忖单打独斗不会输了那界青的女子，闪身欺上，右手持刀向左前方撩出。还月向右拧腰裹身，挡在悟继之前侧，同时出剑粘化敌刃。
　　此式之后本该抢步近身，以“界青快剑”疾取敌喉，但还月一来内力不及匡银钩，沾粘不住刀身；二来她每每出剑，皆在牵动内伤，招式难免迟钝，此剑便未能及时刺出。
　　彼时匡银钩左手立掌垂肘，右手持刀撩开淑女剑，跟着左掌乘进，还月撤步让位，匡银钩顺势双手持刀转锋，上步横扫。还月为他砍中小腹，气血外动，加之先前被“小九天九式”内损了脏腑经络，再也支持不住，呕血欲倒。
　　悟继之眼见还月又为自己受伤，发了狠劲，再不顾伤口恶化，强运真气出剑。匡银钩一刀势尽，迅速旋刀，“鞭挝刑杀”转锋劈向还月脖项。悟继之双剑撇压，“管宁割席”先缠后绞，继而挺剑直刺。
　　他此剑方出，便引得断骨错位，插入胸壁，剧痛难忍，手上的劲力自也大为减弱。匡银钩轻易便用刀背格开，他一路“新亭侯刀法”招已用尽，转而改使“大夏龙雀百战刀”，将奔雷刀置于身下，进步斜上提撩。
　　悟继之侧步拧衷，先以左剑剃化，再以右剑前刺。匡银钩刀往左挡，左脚蹬地进步于右，悟继之复出左剑，匡银钩又以右脚袛地，左闪让位。他两边闪躲，单刀连续左右格挡，伺机进砍，好似持着双刀一般，这招正是“大夏龙雀百战刀”的起式“千锤百炼”。
　　悟继之持着双剑，本应占优。这一招只需他以剑格挡的同时出剑反刺，铸剑山庄不擅身法，匡银钩闪躲不及，便只有收刀回防。悟继之再追剑紧攻，便可扭转战局。
　　话虽如此，武林中也确曾有高人创下“左右互搏”之术，那也是因着心思至纯，兼天赋异禀，方能做到两手分使不同的招式。悟继之从未习练过此术，一时之间又怎悟的出？
　　他先前持双剑力战祝、花二人能够获胜，并非双剑之故，全因那时破体、破气莫名大增。而今他现下负伤，力有未逮，单剑招架不住，双剑又进攻无益，久战下去徒作困兽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