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两花难得共园栽

　　那大汉被悟继之掷出后，满头冷汗地躺在地上，捂着下阴不住打滚。
　　悟继之头回下此狠手，不免心生恻隐。他在百花谷学了些医术，正欲替那大汉疗伤，那大汉却痉挛着撑起身子，满怀恨意地望了他一眼，狼狈去了。
　　还月的木剑一直随身带着，她见了那大汉的神色，手握剑柄便要尾随上去。悟继之注意到她的举动，拉住她道：“还月姑娘，算了。”
　　那青年拱手道：“想不到阁下竟是太吾传人，果是一身正气，侠肝义胆。小生姓伍，名良人。”那沈姑娘也敛衽作礼道：“多谢少侠仗义而为，小女子在此谢过。”
　　悟继之还未答话，那管家跑来问道：“这位公子可也要打擂么？”他一问出，伍良人与沈姑娘都不禁微微变色，悟继之慌忙摆手道：“我……不……不……”
　　他一着急，又开始说不清话。武舜英过来挽住悟继之，对伍、沈二人笑道：“放心吧，我家师哥不抢别人的心上人。”
　　那管家道：“既然如此，那本次比武招亲的胜者，便是这位伍公子了。公子可暂且回客舍歇息，待小人去请示过沈公，便来通知公子。”管家说完，便匆匆走了。伍良人与沈姑娘再三谢过悟继之，也各自离去。
　　武舜英凑近，对悟继之耳语道：“师哥，你打退那大汉，没让他们家小姐跟那大汉成亲，多少是件好事，可这沈家都不带说声谢的。”
　　悟继之纳闷道：“沈姑娘道过谢了啊？”
　　武舜英轻拍了他一下：“哎呀！我是说谢礼。你可是为他们跟别人打了一架，总不能就口头谢谢了事吧。”
　　悟继之却不在意：“咱们行侠仗义，又不是为了贪图回报。你要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就是。”
　　武舜英撇撇嘴：“咱们要是有那么阔绰，我也就不要人回礼了。”
　　悟继之背过身去，探手入怀，两手各握了一样物事。武舜英见他突然转身，好奇道：“师哥，你在做什么？”
　　悟继之面向她，双手蜷曲，背在身后，说道：“师妹，左手和右手，你猜一个。”
　　武舜英问道：“猜什么？”
　　“一只手有礼物，一只手是空的，猜到了就给你。”
　　武舜英见他神神秘秘的，也猜不到他的想法。她歪着脑袋想了会儿，道：“那……我选左手。”
　　悟继之伸出左掌，掌心握着一袋绣着如意的香囊。那香囊系有彩绦，样式小巧，却桂香扑鼻。
　　武舜英拿在手中把玩着，悟继之又将右手伸到她面前，道：“这个也给你。”
　　另一手是他买的香露，比之香囊的气味浓而不艳，沁人心脾。武舜英嗅了嗅，眉梢弯了弯。悟继之点了几滴在她衣上，那香露沾衣生芳。
　　武舜英娇颜凝羞，贴着悟继之道：“师哥，好闻吗？”
　　悟继之忐忑道：“我第一次买这些，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武舜英收起笑意，沉下脸道：“香囊我不喜欢。”
　　悟继之心头一紧，不知哪里惹恼了师妹。武舜英却牵起悟继之的手，眼波流转道：“师哥，我想你买对一样的，你挂一只，我挂一只，好不好？”
　　她欣然一笑，百媚纵生。彼时她与悟继之双手相握，一如伍良人与沈姑娘在台上之时。
　　悟继之忽而记起端木舵主的教诲，道：“师妹，我们……男女授受不亲的。”
　　武舜英却固执地不肯松手，悟继之只得由着她。此刻，他心里对这柔情似水的小师妹也满怀着爱怜。
　　二人两相凝望，还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村场内，歌圩已入了尾声，人们纷纷往来时的地方折返。悟继之与武舜英牵手慢归，还月走在后面，始终一言不发。
　　翌日，悟继之驾车载着二女来到修身阁，礼字舵已派出十余名镖师在阁外等候。悟继之心生疑惑，他明明只雇了一名镖师，怎么礼字舵却派出了这么多人？
　　他下了车，见端木瑶也在其中。她今日用一方锦帕绾起青丝，又以蛾冠为饰，更显端庄典雅。
　　悟继之同她作揖问好，而后才说道：“端木舵主怎么在这里？”
　　“这二位要去杭州完婚，沈公委托我护送一程。此行与你们顺路，索性大家一起走了。”端木瑶说罢，从她身后走出二人，却是昨日见过的伍良人与沈姑娘。
　　悟继之不知这位“沈公”是什么来头，竟能让礼字舵的舵主亲自出马。这一路仍有不少相枢爪牙，只凭镖师未必能护他们周全。能与端木瑶同行，再好不过。
　　自来到桂州，端木瑶对自己多有照顾，悟继之念及此处，躬身施礼道：“那就有劳端木舵主了。”
　　端木瑶点齐弟子，召集众人登车。伍良人夫妇坐一辆马车，由礼字舵的镖师驾驶，率先出发。悟继之驾车跟在其后，端木瑶与其余镖师骑马相随。
　　端木瑶此番为的是保护沈公之女沈莺，她策马赶往车头，经过悟继之的马车，见悟继之与武舜英彼此相依，于是勒马缓行，问道：“太吾觉得我桂州的歌圩如何？”
　　悟继之心下甚欢，同端木瑶一一说了昨日所见所闻。端木瑶本意是想问他与他师妹定情与否，可悟继之的话题全集中在与那汉子的相斗上。
　　端木瑶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耐心听完，才问道：“太吾可送了信物么？”
　　悟继之点点头，端木瑶心想这少年倒还不笨，于是道：“那妾身便提前恭喜二位了。”
　　悟继之与武舜英相视一眼，齐声问道：“恭喜什么？”
　　端木瑶异道：“二位不是已经互送了信物吗？”
　　武舜英羞涩道：“师哥送了我信物，我还没有回赠他。”
　　端木瑶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这二人举止亲昵，显是对彼此有情，怎么武舜英却没回赠给太吾？
　　她自不会想到，眼前的少年少女全无常识，再加上她说话含蓄，才使得这青梅竹马的两人迟迟开不了情窦。
　　武舜英忽而道：“师哥，说起来，咱俩今天在歌圩上还没有对过歌呢。”
　　端木瑶闻言，心中疑惑倍增，他们俩没有借歌连情，怎么就送了信物？这二人当真知晓信物的含义吗？
　　“咱们现在唱呗，你想对哪一首？”
　　武舜英倚在他肩头，柔声道：“都依你。”
　　悟继之随意捡了一首，唱道：“门对门来街对街，哥我笨来妹你乖。妹是牡丹哥茉莉，两花难得共园栽。”
　　“师哥，这一首不好。”
　　“哪里不好？”
　　“牡丹和茉莉，怎么就不能一起栽呢？”
　　长路漫漫，端木瑶听着师兄妹的歌声，惘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