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新回来的欲望

　　雨滴击打在甲板上，洗涮掉船上的血污。
　　玫瑰教派的圣使，序列8的疯子，其头颅卡在桅杆之中，而躯体则僵硬的悬挂在外。
　　本来严重畸变，身上长出的诡异毛发与畸形血肉，此时却无影无踪。
　　仅剩下一具四肢扭曲，冰冷的尸体。
　　“啵。”
　　黑泥化作的触手从尸体上撤离，伴随着一声轻响，逐渐收缩消失。
　　薇拉妮娅的右臂吸收了所有黑泥，它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薇拉妮娅的头顶上，两个尖锐的长角突兀的生长在那儿，形状酷似山羊。
　　她的身上覆盖着各种奇异的毛发，有的如野狼般灰暗，有的像是尖锐的刺，还有的如同发霉食物上的绒毛。
　　她的一条大腿异常粗壮，仿佛野马的腿，这使她的站立姿势显得有些怪异。
　　原本不再流血的伤口，现在又开始渗出血液。
　　随着黑泥重新融入薇拉妮娅体内，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后她的眼睛逐渐睁开。
　　她的褐色瞳孔周围，眼白隐约闪烁着光芒。
　　薇拉妮娅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她突兀的抬起右手，脸上满是不忿。
　　她像是被某种诡异而污秽的怨魂附体，双手摊开，对着空气指点。
　　她口中念念有词，说的是与鲁恩语言相似却又迥异的奇异语言。
　　...............
　　“很明显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你不是，我可以肯定。”
　　“行啊，那你说一说你不是我的理由！”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我拥有（滴——），而你拥有的是（哔——）。”
　　“我......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
　　薇拉妮娅恼羞成怒了。
　　维洛尼接着说道：“而且，我有一个弟弟，名叫维亚。而你的弟弟，名为阿尔杰.威尔逊。”
　　薇拉妮娅沉默了一下，浓浓升起的怒火一下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这是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如此强烈的情绪。
　　这种愤怒让薇拉妮娅自己也有些陌生，第一时间甚至有些困扰。
　　但很快，愤怒又驱使她继续采取行动。
　　她一脚猛踩在病床边，使得铁质的病床开始弯曲。
　　“你这个白痴！维亚也是我的弟弟，我对他的记忆清晰如昨日！”
　　没有注意这也是在骂自己的薇拉妮娅，死死咬着牙齿，她眼神愤怒又带着一点鄙夷的看着维洛尼，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一样。
　　她张口大喊：“其次！既然阿尔杰是我的弟弟，那他也是你的弟弟！既然你就是我，那我的弟弟自然也是我们的弟弟！”
　　“难道你忘记了，‘维亚’这个名字背后的真正含义了吗？”
　　维洛尼睁大着眼睛，他怔怔的看着正在发火的薇拉妮娅。
　　他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接着，薇拉妮娅发现周围的病房突然之间开始褪色了。
　　她脚下的影子散发着彩色的光芒，这时仿佛是失灵的全息投影，偶尔闪烁着几道光线。
　　周围的病房像碎片一样逐渐消失，然后消散无踪。
　　她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暗影的世界当中。
　　很突兀的，薇拉妮娅的怒火迅速平息。
　　不......与其说是平息，不如说是......消耗？
　　薇拉妮娅感受着自己情绪的异样变动，面前随之而来的画面又打乱了她的思绪。
　　满天的飞雪之中，一个不过7、8岁的小男孩，他手被交到了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手中。
　　“Wire（威亚）。”他说道。
　　“以后你就是我的‘威亚’了，维亚。”
　　这是他在一个路边电视广告中学会的单词，这个单词象征着将动作演员挂住的钢缆。
　　将他在想要放弃生命的悬崖边上，死死的挂住。
　　薇拉妮娅有些沉默，她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但是她现在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她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还有欲望。
　　这时，在风雪中的维洛尼突然回头看向她。
　　“嘿，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话......”
　　那张有些稚嫩的脸看向这边，嘴唇微动：
　　“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好像就没有恐惧过吗？”
　　......恐惧？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没有......
　　突然之间，三个月以来的记忆如幻灯片般闪过。
　　坐在破烂的床上，面前正在磨刀的阿尔杰，手上的石头与刀片闪出火光。
　　死亡的恐惧抓住了她的心脏。
　　高高的岩石上，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头的大海，以及脚下的这座岛屿。
　　未知的恐惧缠住了她的喉咙。
　　指尖划过阿尔杰的侧脸，血液从他的脸颊滴下。
　　失去的恐惧涌上了她的脑海。
　　满是血肉的恐怖小屋，用匕首刺向她的邪教徒，还有强大的灰袍人。
　　薇拉妮娅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身旁的画面早已全部消失。
　　回想起的事情中，本该出现的情绪与欲望一下涌上来，让她有些窒息。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又想到。
　　消失了的难道......仅仅是恐惧吗？
　　突然，越来越多的画面闯入她脑中。
　　血腥画面的恐惧与反胃感，对约翰尼等人的鄙视感，对自己居住环境的痛恨。
　　这些本来应该出现，却从来没有在薇拉妮娅身上发生过的“极端情绪”，现在统统涌了上来。
　　彩色的画面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脚下越缩越小的影子。
　　周围暗影之中的低语越来越大，这次不再是相互窃窃私语了，而是直接朝着薇拉妮娅说话。
　　踏入非凡者的薇拉妮娅，被“它们”发现了。
　　答案突然出现在薇拉妮娅的脑中，但是薇拉妮娅管不了那么多。
　　她几乎被欲望和情绪淹没，脑中像是在上演一出混乱的狂欢。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记忆中的维洛尼不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完全释放了属于维洛尼性格当中，负面的那一部分情绪。
　　周围的诡异线条与暗影，逐渐侵蚀着她身边的彩色光芒。
　　她快要失控了。
　　“不......不......不！——”
　　薇拉妮娅怒吼着，她脚下的发光影子猛的向外扩大了一节。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我他妈连超人都打赢了，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后劲不足，薇拉妮娅突然灵光一闪，她回忆着这几天白天的晨练——
　　我还得继续教阿尔杰唱歌啊！！！
　　怒火，瞬间燃起来了！
　　周围的影子又开始扩大，将她周围的一圈牢牢包围住。
　　低语声仍然在传来，但是没有更加靠近了
　　借助被怒火覆盖的情绪，薇拉妮娅连忙总结刚刚发现的事情。
　　周围的暗影对我有不小的恶意，而我脚下的圈可以保护自己！
　　现在看来，这个圈很可能就象征着我的“情绪”或者“欲望”。
　　之前吸收灰袍人的时候，我吸收了非常多的情绪，这可能是当时影子突然扩大的关键。
　　可恶......我的怒气越来越少了，这说明我的“情绪”与“欲望”快要被消耗完了。
　　周围的暗影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朝着影子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
　　然后，薇拉妮娅脚下的影子全部消失了，她在这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再次失去了颜色。
　　薇拉妮娅的影子逐渐被暗影啃食，她的内心无悲无喜。
　　我也要......变成“它们”的一员了吗？
　　暗影吞噬了她的意识，耳边仅能听见接近吵闹的诡异声音。
　　“薇拉妮娅！”
　　一声像是被窗户挡着的声音，传入薇拉妮娅的耳边。
　　一阵暖流从心底涌出，让她的内心泛起涟漪。
　　......阿尔杰？
　　熟悉的声音将险些陷入低语与暗影中的薇拉妮娅唤醒。
　　她睁开眼睛，挣扎的站起身。四肢的末端已经有不少部分变成柳絮状的暗影飘走，像是被燃烧过的灰烬。
　　抬起头来，看到了在暗影后面的阿尔杰。
　　身影有些模糊，并且看不到颜色。
　　她抬起自己的手臂，张口想要大喊。
　　............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踏上船只的兰恩暗暗心惊，船上本应该存在的人影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甲板上的木板与碎屑飞的到处都是，偶尔出现的破洞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斗，这一切都让这里变得一片狼藉。
　　看来刚才那些在海中遇到的人，应该就是这艘船上的船员了，而他们之前提到的怪物......
　　兰恩从衣袍下拿出了自己的长刀——为了更快速的赶来，他的双发手枪此时已经浸水了，很可能会哑火。
　　这时，在他身旁的阿尔杰径直冲向了桅杆倒塌的方向。
　　“阿尔杰，停下！”
　　该死！这家伙是不是身体里风暴的血脉太多了一些？他就不知道冷静的吗？
　　兰恩只能停止对周围的小心戒备，放开脚步同时观察着四周。
　　并没有看到人影......那个被称为怪物的人已经离开了？那会是维洛尼，或者说薇拉妮娅吗？
　　想到如果出现异变的人确实是薇拉妮娅，那他隐约能猜到阿尔杰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见证自己熟悉的人，变成怪物的那种心情。
　　风暴在上，请您护佑这个孩子......
　　“薇拉妮娅！”
　　这时，阿尔杰的呼喊声进入了他的耳中。
　　而当兰恩看向那个方向时，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个画面。
　　阿尔杰呆滞的站在倒塌的桅杆下，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另一个在阴影之中的怪物。
　　那个畸形的怪物从额头上长出两个很长的肉角，双腿畸形的粗壮，看起来像是典籍中记录的恶魔。她的身上爬满了令人不适的毛皮，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她看起来就像是世界上各种怪物的组合体，一个人形“异种”。
　　这是兰恩最不想看到的画面，这并不是被邪教仪式影响过后会有的样子，虽然无法得知这个女孩如何成为非凡者的具体原因，但是这种样貌只能意味着有非凡因素的影响。
　　她失控了。
　　“阿尔杰，让开。”
　　朴实无华的长刀握在手中，雨滴从上面滑落。
　　趁现在她还没有失去人类的形态，让她保留最后的颜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