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夹缝间的谈话

　　“当这里的人放下所有由他们自己定下的框架，转头心安理得去无止休享受由独一真神提供的便利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失去了人类本该有的部分特质，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类。”
　　站在某栋高层建筑的顶端，无面人与他的暂时性盟友罗莎莉亚并肩而立，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去俯视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在他们的上方，深邃的夜幕中飘荡着闪烁金辉的美丽绸带，上面闪烁的点点光亮令诸多繁星都黯然失色。而下方的城市也同样金碧辉煌，路边魔力街灯彻夜不熄，天使们提供着永无止休的服务，让每个人都沉溺其中，不再考虑其他，不再考虑将来，只看当下。
　　无面人所在的位置反倒成了异质的夹缝，无天无地，和任何一边都沾不上关系。灯光也止步于他们的脚边，上半身被一层灰暗笼罩，凸显出神秘的气质。
　　将底下人的丑态尽收眼底，无面人的眼眸中泛起近乎蜥蜴般的金属冷光，随后嘲弄的拉扯嘴角，露出失望透顶的冷酷笑容。
　　“我不喜欢这里。这不该称做城市，而应改名为羊圈，饲养着一群不知自身究竟为何的两脚兽。”
　　“看不出你这么喜欢人类，你想要成为灾厄使不正是为了毁灭他们吗？”
　　与无面人相反，罗莎莉亚一直意兴阑珊的仰望着天空，无神的眼睛随着天上绸带的飘动而转移。直到听到无面人的话，她这才收回视线，去注视自己身旁这位临时队友。
　　面对她的注视，无面人一脸沮丧。
　　“恰恰是我比所有人都要热爱人类文明才会去想要毁灭它。我热爱着人类所创造的一切，听到美妙歌剧时我本该不存在的心也为此悸动，站在宏伟建筑下我也会为之而倾倒，与人类交流时我也会惊叹他们的多变性。”
　　“但一想到这些东西居然都是在独一真神的统治为前提下所创造的，终有一天会归于沉寂我便会感到痛苦难耐。因此与其让这些瑰丽的宝石毁于别人之手，那还不如由我亲自葬送。这样一来，我还能见识到在面对无能为力的绝望时，人类所爆发出的耀眼的最后一抹光辉。”
　　“既然你这样想，那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对付独一真神？只要打败了祂人类便能延续下去。”罗莎莉亚漫不经心开口。
　　无面人则回以她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悲伤的摇头：“你们应该也清楚，什么都有可能杀死，唯独那位绝不可战胜，毕竟祂可是超出我们认知之外的存在，甚至就连触及都是种奢望，更不用提将祂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
　　罗莎莉亚张开掌心，望着手中辉光闪烁，皎洁如雪：“总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世界上没有无法战胜的东西，会感到无力说到底只是实力不够。”
　　无面人微笑：“这份不屈的精神也正是人类的有趣之一。但我不是想故意泼你们冷水，即便退一万步来讲，如果你们真的将独一真神给驱逐出去，那祂在所有人血脉里留下的诅咒你又该如何解决？等第五日一过，那最后一轮太阳燃尽，恶毒便会渗进所有人的血里，彼此争斗至死会是唯一的结局。”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会建立起远比现在更加严格的秩序，让每个人都生活在法律的统治之下，这样一来毒血便无从发挥作用。”
　　“那你们所做又与独一真神有何差异，只不过换了一个管理他们的人罢了。人类终究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
　　“先谈生存，而后再谈自由。”
　　无面人不住的摇头：“本想着乘着这次机会和你们好好聊聊，现在看来还是谈不来。与其在浑浑噩噩中苟活，我宁愿为人类送上一场盛大的葬礼。”
　　“你我本就没什么可聊的。”罗莎莉亚合拢手掌，月华从指缝间流泻，一点点飘向金色的绸带，试图混入其中，却被无形的屏障所挡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只是暂时合作而已。”
　　“真是无情啊。”无面人吐吐舌头，盘膝原地坐下。“亏我昨天还背你进城来着。”
　　“我们昨天是怎么进来的？”罗莎莉亚突然想起来似的转头看向他，也跟着原地坐下，修长的腿伸出，在高空中晃荡。“按照神之化身那般死板的脑子，我觉得让他心甘情愿放我们进来肯定不现实。”
　　“我说他突然心情好，给我们网开一面你信吗？”无面人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究竟是怎样？”知道不强硬一些眼前这个家伙恐怕不会说真话，罗莎莉亚一字一词缓缓从口中蹦出，用冰冷的语气逼问。
　　感受到凉意，无面人高举起双手，用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好啦好啦，其实是我用了些特别手段，将那家伙给吓得屁滚尿流，只好乖乖放我们进来了。”
　　“这样啊。”
　　面对这样更加离谱的回答，罗莎莉亚反倒是更加能接受，点点头，对这一事实表示认可。
　　“喂喂喂，你还真信了？”
　　“我能够感受到，你身上多了些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东西，恐怕那就是你这一次的底牌吧。”看着无面人，罗莎莉亚面无表情的开口。
　　“真是敏锐啊。”面对女人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冰冷眼神，无面人无奈的开口笑道。“还想着藏一手来着，还是被发现了。”
　　“不打算露一手吗？照你现在这情况，恐怕就连集齐三道印记都难吧？”说着罗莎莉亚露出自己的手背，上面通红一片，仅短短一天时间她就已经完全收集齐了全部印记，而无面人的进度依旧是零。“如果拖我后腿太久我可饶不了你。”
　　“饶了我吧，这底牌自然要到最后再用。现在就亮出来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别急，我自有打算。再度低下头，喧嚣的街道上到处是喝醉酒的人们。无面人陡然露出狡黠的微笑。“只是这方法白天不太好拿出来，现在夜晚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说着，他便从楼顶纵身跃下。罗莎莉亚没有动，只是冷漠的看着无面人如猫般灵巧的翻滚落地，随即便融入人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