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门后

　　行走于黑暗的通道之中，钢铁的震动与机器的嗡鸣都被远远抛至身后，仅剩下断续的残响，好似旷古传来的喘息。
　　此间唯一的一抹光亮源自卢伯特手中的提灯，微弱而无助，仅够照亮前方一隅。
　　迷雾提灯并非没有更加明亮的照明工具，此番举动更多的是为了保密。
　　倘若光线再明亮些许，就能照亮四面的石壁，就会看到石壁上如蜂巢般建造的道道暗门。每一扇紧闭的铁门都通向一处秘密试验场，至于里面究竟做着什么实验想必除了相关人员便再无他人知晓。
　　二人顺着轨道一路向着深处进发。运输货物的轨道车有规律的不断从他们身旁经过，带来足以震痛耳膜的刺耳呼啸。待到它们远离，黑暗中便只剩下沉寂，就连足音都不曾听闻。
　　喧嚣与寂静此起彼伏，有如浪潮，一方渐涨一方便退。
　　时间、空间在此都好似失去了意义，提灯的那一抹光亮成了唯一的路标，提醒着迷失在黑暗中的人不要忘记继续前进。
　　谁也提不起说话的欲望，在这片好似被世界遗忘的夹缝里就连声音都遭到了排挤变质。
　　卢伯特试着鼓起勇气咳嗽了一声，结果那声音完全不像是来自于自己的喉咙，更像是某种藏于阴影的怪物借其之口发出的嬉笑。
　　此后再无人发出声音，只是一味赶路，向着最深处前进。
　　在接近尽头的时候，陆续开始有运输车停下。
　　从上方的空洞处伸出一双庞大的阴影巨手，它将每一辆运输车拨弄到与之对应的暗门前，而后暗门便会无声的滑开，从中走出数名身着白衣的研究员，一齐将实验所需的材料全部抬送回门内。
　　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偶有的金属碰撞便是唯一会出现的声响。
　　即便阿卡多有着能够看穿夜幕的能力也无法看清这些人的面容。
　　在这深邃的阴影中有一位影子人统治着这一切，在伊格尼斯家族的命令下，他会遮住这些研究员的面容，控制着车辆驶向它们该去的地方，同时也会肃清一切妄图染指这里的敌人。
　　“大人，我们到了。”
　　这条漫长而又苦闷的路途终于走到了终点。
　　轨道在他们的脚下戛然而止，前方是一道五米之高的青铜巨门。在提灯的光亮下，一头头巨狼从黑暗中现身，弯腰曲背，作势欲扑。
　　卢伯特畏惧的看着青铜门上的栩栩如生的狰狞狼面，同时又有着些许憧憬。
　　这道藏于最深处的青铜门叫做【苍狼狂猎】，因上面雕有足足百只巨狼而得名，是伊格尼斯家族的象征之一，曾被用于镇守伊格尼斯家族城堡的大门。自打迷雾提灯成立伊始，这扇门便被秘密运送到这里，由此可见现任伊格尼斯家主威尔斯对迷雾工业的重视程度。
　　但私底下，研究员们更加愿意称这扇门叫做【觐见之门】。原因无他，只因那位被迷雾学者们视为【迷雾之神】的大人便在这扇门后。只有在迷雾学上登临顶峰之人才有资格踏过这扇门，在“神”的带领下完成那未竟的伟业。
　　“你是第一次来到最深处吧？”
　　抚摸着青铜门上的狼头，感受来自上面的冰凉质感，阿卡多转头问这位年轻的研究员。他那血色的双眸远要比金属更加令人能感受到寒意。
　　“是，是的！”
　　震撼于青铜门的宏伟，卢伯特一时间失了神，在意识到吸血鬼在注视自己的时候已是数个喘息之后。
　　面对阿卡多那双血眸，他只觉得膝盖一软，险些就要跪在地上。
　　“那就给你一个忠告，”阿卡多的手指锐利如刀，在研究员的胸口划过，轻而易举将柔韧的布料撕开，在他的肌肤下留下道道血痕。“等下门开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有些东西不是你所能看的。”
　　“我，我明白了。”
　　卢伯特的身体僵住了，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仅剩下脑袋还能正常运转。他惊恐的看着吸血鬼在自己的胸口上划出伤口，如品尝美酒般吮吸着手指上残留的血迹。
　　然后，吸血鬼不满的皱紧眉头，发出严厉的斥责。
　　“还有，你该好好睡一觉了，血液里全是酸味。”
　　哈？
　　也不管研究员是否能理解自己的话语，阿卡多就以转过身去，抬头看向上方的阴影。
　　“开门吧，莎尔。”
　　听到他的话语，在不远处摆荡的巨手缓缓飘了过来，如烟雾般穿过二人的身体，却又如同实体贴在了巨门之上。
　　“最后一遍提醒，转过身去。”
　　阿卡多没有回头看，但他能感受到研究员的视线还在注视着这个方向，出于善意，他再次提醒。
　　“嗯？好的！”
　　卢伯特如梦初醒，紧张的背过身去。
　　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被提醒过将人送到大门口后就赶紧离开，千万不要回头看。可也没人告诉他回头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巨手骤然用力，也只有像它这般巨力才能打开这扇沉重的青铜巨门。
　　伴随大门的开启，世界如若重获新生。在缓和的光辉照耀下，阴影巨手无声消散，悦耳的机械奏鸣从门的另一侧传来，更为浓郁的迷雾水的香气迫不及待的涌入这片疑似被遗忘了的空间。
　　卢伯特的影子被拉的格外巨大，他一个劲的顶着自己的脚下看，以控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看的冲动。
　　门后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从未见过的迷雾造物吗？完整保留的迷雾怪物尸体？亦或者是那位大人物的英姿？
　　一旦动了回头的念头，就很难再控制住。
　　只是看一眼，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抱着侥幸的念头，卢伯特飞快的转过头去，在那位吸血鬼的面前，他看到了一道身影。其余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唯有那张银白的的假面神圣宛若神明。
　　迷雾之神。
　　在他脑中浮现出这个词汇的瞬间，两根黑色的长矛从脚下的阴影伸出，洞穿其心脏，将他刺死在了空中。
　　“真是愚蠢啊。”
　　闻到背后的血腥，阿卡多遗憾耸肩，与戴着假面的男人一同走入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