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净爱耍些小聪明！”
　　“八岁我就教她炼情蛊，就是犟，就是不炼，谁也说不动！”
　　“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指定没好果子吃！”
　　“现在也是，她和我说我还能不让她走？”
　　老太太絮絮叨叨，领着林空进了门，指了指香桌前方示意他坐下。
　　而后又念叨了一阵才抬头看向林空。
　　“你姓林？”
　　“折纸林家，林空。”林空拱手回答。
　　“折纸林家......”大蛊师眉眼低垂下去一些，“好些年没听到这样的回答了......”
　　林空正色道，“大蛊师知道林家的事？”
　　“知道，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她话只说了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
　　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脸，现在的她没了刚才念叨孙女的老太太样，反而是一脸的意味深长。
　　“你......想知晓？”
　　林空皱眉，林家被全性分食的事真算不上秘密，他其实刚刚只是想问问到底是哪些人参与了有个报仇的目标而已。
　　但现在被这样反问反而有些迟疑了。
　　大蛊师既然这样问，那接下来所说的必然算是秘密。
　　对于大蛊师这个级别的人来说都称得上秘密的事......
　　“请务必告知晚辈！”林空拱手。
　　“呵...呵呵......”
　　大蛊师的笑声有些奇怪，“也好，也好......”
　　“你都惹了柳家了，那我也不能让故人之后糊糊涂涂的死！”
　　又是柳家！
　　林空面色一肃，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其实江湖啊......”她将之前散落在香桌上的竹片收拢，语气里满是缅怀，“除了全性，没这么多纷纷扰扰的。”
　　“大家都修各自的门道，都钻研自身的技艺，除却佛门那些秃驴，没人会在世间卖弄。”
　　“大门大派也好，小门小户也好，很多时候......都只是相安无事地过着。”
　　“但是只要是人，心中就会有野心。”
　　“只是这一份野心，很多时候都被自身实力所压制，但......总有压不住的时候。”
　　“就像我清河一脉，当年也曾盛极一时，可巫蛊之乱之后又还剩几人苟延残喘？”
　　“盛极必衰，亢龙且有悔，从此清河一脉只留传承，再不言登峰。”
　　他一边说一边用竹片将桌上洒落的土壤聚起，
　　“但柳家没经历过这些。”
　　“毕竟起初他们只是帮人归乡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甚至连大街上卖艺的都比他们强不少。”
　　她抖开一张红纸，“你知道他们柳家有个养尸地吧？”
　　林空点点头。
　　“那养尸地啊，曾经是柳家为了让那些战死沙场或者无乡可归的人也有一个暂时的歇脚处建的......”
　　“那时候也是一桩大善事啊！”
　　“却也让柳家多了一门手艺，炼尸。”
　　“后来成了气候，有了现在的柳家。”
　　她脸上的笑容早就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严肃。
　　“养尸养尸......养的是尸，但尸又何尝不养地？”
　　“历经千年，里面的尸体和阴气早就不知多深重，甚至慢慢形成了格局......”
　　“而他们，也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秘密......”
　　说着，又一笔一划摆弄起来，最后在桌上留了一个字。
　　仙！
　　“成仙的秘密？！”
　　林空一惊，这是一个承载了这片大地数千年终极追求的字眼。
　　太过诱人，也太过遥远......
　　“呵呵呵......”
　　大蛊师似乎很喜欢他这幅表情，而后用竹片敲了敲香桌，将刚刚那个字震散开。
　　“倒也不必大惊小怪，他们也只是寻觅到一点仙踪而已。”
　　“古之成仙者有几人？”
　　“武当张真人，上清魏夫人，正一张天师，灵隐寺道济......”
　　“哪个不是手段通天之辈？”
　　“何其困难？”
　　“但人呐，最怕的就是看到苗头......”
　　大蛊师抬起头，看向林空。
　　“所以，他们盯上了林家......”
　　“又何止是折纸林家，这一甲子以来，缝尸丁家，抬棺黄家，入殓付家......”
　　“阴八门还在世间留有传承的，几乎都已经被他们联合全性纳入囊中。”
　　“恰逢时局动荡民不聊生，列强侵扰满目疮痍。”
　　“这时候人人都言是国难，但只有柳家......”
　　“说这是机遇。”
　　“是柳家千载难逢的机遇！”
　　“他们大肆敛尸，虽不做刽子手，可是哪一件战事没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疯了，他们想要养出一具尸仙！”
　　“而你......”
　　大蛊师笑着看向林空，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却又忍不住想要雪上加霜一把。
　　“小子，你是他们遇到最大的意外。”
　　“疑似藏有核心传承的林家后人，还出门就掀了他们用以图谋仙路的摊子......”
　　“如果不是你之前将你要去陆家的事告天下而知，他们柳家怕天下奋起而攻之，你已经死了百遍了。”
　　“但莫怕，至少在陆家事情结束之前，他们不会让你死。”
　　话音落下。
　　林空的心绪却没法跟着落下，心中又何止万千思绪。
　　原本他只是想要等待时局的发酵让柳家无以为继，从而达到自己报仇的目的......
　　但现在看来......
　　怕是等不得了。
　　现在对于柳家来说就是盛世，相当于当年的巫蛊，相当于当年的佛门，盛极一时。
　　世态一旦爆发......
　　外有虎豹，内有豺狼，一切都将倾覆。
　　他从后世来，知道那样一个中华的缔造有多么不易。
　　现在战争还没爆发，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死？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但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无奈的摇头。
　　或许是受王新海和赵池的影响，他竟然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虽他不一定能做到，但都站在风口浪尖了......
　　不推一把吗？
　　“喔？害怕了？”
　　大蛊师有些意兴阑珊，“我本不该说这么多，也不该逗你玩......”
　　“但看到你就想到当年你们林家，也有一个毛头小子。”
　　说着掌心又翻出几条小银蛇，“这小玩意就是当年为了逗弄他弄出来的。”
　　“那时候我也惊才艳艳，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下一任大蛊师的候选人，他却还只是一个连一门纸人都玩不明白的小家伙。”
　　“我让他跟我回清河寨......他却不跟。”
　　“这么多年了，我连他名字都快忘了，林......林中一......”
　　林空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是家公......”
　　大蛊师所有的声音，连同表情一起僵在了脸上。
　　咽了一口口水，脸色却也依旧僵硬，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淑芬......没......逗弄你吧？”
　　林空想了想，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