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飘落

　　后山传来的爆炸，吓得全村一激灵。
　　牟建飞匆忙爬上房顶，远眺山上摇摆的红旗，一共两面，分别指向不同位置——两个方向，各来了一队鬼子。
　　“看清楚鬼子来了多少吗？”牟建飞转身问民兵队长。
　　民兵队长有些慌：“东面大概一个中队，距离太远，看不清。后山没上报，二兰还没回来呢！”
　　至少来了一个中队……难道是来抢粮？季节不对呀！后山也堵了，这是奔着一网打尽来的呀！
　　这些狗日的！
　　牟建飞立即抓起对讲机：“营长！两个中队的鬼子，正向前砂夼前进！后山地雷已经炸响！”
　　另一边，钱进惊了：“鬼子把后山堵了？发狠了呀！”
　　前砂夼已经没有破袭分队，村民也迁走一半，鬼子犯得上再来？什么刺激了他们，难道纯为报复？
　　不管怎么说，那里没有部队，村民得赶紧撤离。
　　“马上组织百姓疏散！去最近的游击基地！”
　　牟建飞看着满村村民，他们如果愿意走，还会留下吗？
　　忽然，后山传来激烈的枪声。
　　民兵队长大惊失色：“坏了！二兰他们被鬼子发现了！”
　　牟建飞又拿起对讲机：“营长，民兵队已经和鬼子交火！”
　　另一边，钱进展开地图，以前砂夼为圆心画了个圈。
　　机动中队、无人机队和半数的破袭分队，在袭扰黄县的第二师团。剩下的一半破袭分队，在和黑岛骑兵联队斗智斗勇。能立即出发的，只有刚刚轮换下来的区区一个班。
　　十二个人，最大限度发挥火力，也只能对抗六十个鬼子。好吧，加上自己这支56-2，再翻一倍，一百二十人。
　　可鬼子至少有一百二十人。
　　“老牟，组织民兵利用石墙、地道节节抵抗！增援已经出发，三个小时内赶到！”
　　“明白！”
　　钱进放下对讲机，对身后的班长喊：“全体集合，立即出发！”
　　班长早已摩拳擦掌，大当家牟建飞，可就在前砂夼呢！
　　“支那人在山上，射击！”
　　地排车上，手摇机枪连续开火，子弹一颗接一颗蹿上山顶。火力掩护下，骑兵下马，分成左右两路，扑向山顶哨所。
　　“鬼子这是什么枪？怎么和红鹰军的一样，打起来没完？！”
　　“不会是红鹰军打了败仗，被缴走了吧？”
　　姑娘们瞬间慌了神，在她们心目中，红鹰军怎么可能失败？！
　　“别瞎说！”张二兰强撑着勇气，“红鹰军的连珠枪，打起来像炒豆子一样，肯定不是！”
　　不管怎么说，鬼子的目标不再是后山，现在要把他们往山外引！
　　张二兰振臂一挥：“跟我来！”
　　姑娘们有的拿米涅枪，有的拿红缨枪，有的拿草叉，跟着她们的大姐大，沿着山脊疯跑。
　　张二兰扑向一块大岩石，架起米涅枪，瞄准半山腰的黑影，果断射击。
　　砰——烟雾暴露了位置。
　　“快！撤！”
　　谷底，骑兵队长举着望远镜，观察枪口烟雾。
　　只是前砂夼的刁民罢了，他们的战斗力自然不如振华支那人，打了这么多枪没有一次命中。
　　队长轻蔑一笑：“各小队散开，迂回包抄！”
　　所有骑兵全部下马，拉开一道道横队，从不同方向扑向五个姑娘。
　　手摇机枪疯狂吼叫，对着山上的烟雾倾泻子弹。姑娘们冒着弹雨猛跑，引着追兵远离村庄。
　　突然，小嫚一头栽倒，一动不动。
　　“小嫚！小嫚！”张二兰扑过去，摸到一手血。
　　子弹将小嫚单薄的身体直接打穿，她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停止了呼吸。
　　“小嫚！”姑娘们全哭成泪人。
　　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张二兰咬着牙，背上小嫚的尸体。
　　不能把她留给鬼子侮辱！
　　“带上小嫚的枪，跟我来！”声音已经呜咽。
　　枪声越来越急，子弹越来越密，四个姑娘在山上拼命奔跑，躲闪越追越近的恶魔。
　　“在这，架枪！”张二兰放下小嫚，自己已经全身是血。
　　这次她仔细瞄准，就像此前跟红鹰军学的那样。
　　砰——
　　一个刚刚冒头的鬼子，仰面栽倒。
　　“二兰！打中了！”姑娘们有枪的开枪，没枪的呐喊。
　　子弹横扫过来，打得碎石四溅。
　　张二兰的脸都划破了，可她顾不上，又背起小嫚：“快走！”
　　“去老庙山！那里有雷……”一个姑娘刚刚站起来，头突然炸开，血溅了旁边人一身。
　　张二兰呆呆地看着尸体，两腿已经发软。
　　“带上尸体，快走！”
　　最后三个姑娘，一边打一边向老庙山撤退。
　　鬼子利用人数优势，展开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米涅枪是前装枪，每次装填不得不停下来，鬼子就趁机缩短距离。
　　砰——
　　张二兰突然蹙眉，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小嫚也重重摔在地上。
　　鲜血从二兰腿上汩汩流出。
　　“鬼子上来了！怎么办？”姑娘们扑向她们的大姐大，满眼都是恐惧。
　　可张二兰又能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孩子呀！
　　这个年纪，她明明应该咬着笔杆，琢磨基变偶不变才对！
　　“就在这里打，村里会把后山守好的。”
　　姑娘们互相看看，泪水夺眶而出。
　　谁不想活着？
　　“不要！我不要！”一个姑娘挣扎着，连滚带爬，躲瘟神一样往山下跑。
　　子弹很快追上了她，瞬间打得她血肉横飞。
　　还有两个人。
　　剩下的这个姑娘，比张二兰似乎稍大一点。
　　她对张二兰笑了笑，抓起草叉，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小鬼子们！来啊！”
　　子弹呼啸而至，在瘦弱的身体上，打出一团团血肉，一发，两发，三发。
　　姑娘借着惯性，还在向前冲，却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终于，她倒了下去，眼睛还愣愣望着群山。
　　哗——三把刺刀同时扎穿不动了的姑娘，拔出来时，甚至没有多少血液。
　　张二兰默默装填，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只剩她一个人了。
　　砰——距离这么近，几乎不需要瞄准。
　　张二兰又开始装填，突然一声惨叫，子弹打中了手臂，通条一下子掉在地上。
　　已成血人的二兰，面对黑压压的人影，止不住地颤抖。
　　哒哒哒哒……
　　突然，鬼子人仰马翻。
　　是56-2！
　　“三班长，把鞭炮都点起来！”钱进对着山上的黑影连续点射，“打！”
　　顿时，整座山响彻噼里啪啦的枪声，好像有一支大军在密集射击。
　　借着这支“大军”的声威，战士们疯狂开火，掀起活门装填，再开火。
　　弹雨扑向鬼子，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掀翻在地。
　　“队长！是振华支那人！”士兵报告。
　　振华支那人！又是振华支那人！为什么他们总是这么快？！
　　队长不甘地狠狠一跺脚：“撤！”
　　这一幕，张二兰看得清清楚楚。
　　小兵向他报告，这个人肯定是指挥官！
　　张二兰咬开纸包弹，把火药倒入枪管，塞上弹头，接着捡起通条压实。
　　她剧烈的颤抖，可每一个动作却从来没这么稳过。
　　打开击锤，装上火帽，二兰瞄准了那个影子。
　　砰——
　　忽然，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二兰再也坚持不住，猝然栽倒。
　　恍惚中，有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了自己。
　　二兰想看是谁，却根本没有力气，身体好像被风吹到了天上，缓缓飘落。
　　钱进抱着二兰，望着散落附近的姑娘们的尸体，狠狠咬着牙。
　　“追！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