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决定

　　“人生”这个词应该拆开来看。“人”是个形容词，而且是个复词，是很多个生命力的总和，充满了希望和动力。“生”是个动词，不仅是生命来到世界那一刹那的喜悦惊呼和感动流泪，还是在迎接生命来到之前付出的呕心沥血，更是在生命今后成长发育道路上的忍辱负重。
　　老人说的话我其实听不懂，但这句“如果您能回去”让我听了心里发慌。
　　我回去哪啊？回贵阳吗？不会是让我穿越回去吧？
　　我就完全当做是听老人说胡话，没有在意。
　　老人估计是压抑在心里很久了，想说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多说，见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索性安静的躺着，注视着房间的白顶。
　　看着眼前生命垂危的老人，我很有感触。
　　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以他的成就和地位不敢说只手遮天，但叱咤风云应该不是难事。
　　可最后呢？
　　所有人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贵，任凭你的一生精彩绝伦也好，惨目忍睹也罢，到头来不过是一个木头盒子，唯一的区别就是盒子的材质不一样，不过材质好不好你也不知道。
　　所以，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关键的！
　　正当我思考人生感悟的时候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比起后悔我更怕遗憾，所以我宁可后悔，也不会留下遗憾。”
　　老人的目光变得坚毅，他说：“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我很遗憾，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很多事也没有来得及做。”
　　说到这里，老人说话的声音变得平缓，语气也似乎通畅了很多，他开始喃喃自语道：“寒酥、碧落、青女、碧落。”
　　轻笑几声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我看了一眼他，见他脸颊居然有一丝红晕，脖环继续发出闪光，四周声音再次传来。
　　“多好听的名字，和人一样美。”
　　我笑出了声，原来老头子说的都是女人名字，难怪脸上流光飞舞。
　　可以啊，老头子，看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情场高手啊。
　　“还有后来的刚子、铁锅余、宋云鹏、老小子、二毛娃、虎妞……”老人继续说，言语间显得有些低落，脸上的神情也略显凝重。
　　他叹了口气问：“秦团长，你呢？有没有让自己遗憾的事情？”
　　老人的话我依旧听不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感觉和老人不再这么陌生，他说着，我听着，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和老人就像一对多年未见的忘年交，述说和倾听各自的故事。
　　提起心里最不愿触碰的往事，我自然的开口说道：“有，有很多。”
　　我看他一眼，见他安详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
　　我苦笑一下，敞开心扉说道：“外公外婆的意外去世，母亲头部被检查出有血管瘤需要做支架手术的前一天我还嫌弃她深夜呕吐，这么多年我没有一次陪伴母亲到医院检查，父亲的生日也从来没有记住，买车前说有了车带着父母出去自驾游，从小长大的伙伴结了婚我却不知道他老婆叫什么，联系也越来越少，还有小时候对我很好的一些老人，我都来不及说声谢谢……”
　　一口气说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老人没有打断我，好像是在等待我的故事继续。
　　我没有再说下去，不是因为太多说不完，而是越说就觉得自己越混账。
　　我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去改变，但就是改变不了结局，我也希望能在过程里再加把劲。
　　“咚咚咚”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彼此的倾述。
　　“秦先生，不好意思，时间已经有些久了，唐先生该休息了。”为首的医生客气的对我说。
　　我站起身来向着老人尊敬的鞠了个躬说：“唐总好好休息，下次我们再聊。”
　　唐总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脖环的光圈轻微闪动两下。
　　两天后我在酒店收到了老人去世的消息。
　　老人临终前特意交代让阿珍把那本日记给我。
　　阿珍告诉我老人还来不及看里面的内容就已经驾鹤西游，但老人相信这本日记里的东西一定和我有莫大的关联。
　　阿珍走后我一个人静坐了很久，我为这位一面之缘的老人感到难过，也为时间的流逝感到心酸，更为心里的遗憾更到羞愧。
　　我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就算我已经在朋友圈连发了几条出差办公有事联系谁谁谁的消息，可还是有很多七七八八的电话打来。
　　很显然，长期在朋友圈发送广告的我已经被多名“有求于我”的朋友们屏蔽。
　　我打开日记，点上一支烟。
　　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写道：“我要把这些记录下来，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也不至于留下更多的遗憾。我不知道如果改变了过程对结局的影响会是什么，我只想让结局不会留下遗憾。”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段话让我想起了和唐老的对话，在感觉这些话好像似曾相识的同时，更让我背脊发凉，难道真是如唐老所说，这是一个穿越回去的人？
　　我把日记向前拨回几页，希望从日记的的开头找到一些答案。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的心情到现在都不能平复，我很心慌但我不能表露出来。老张说我杀的是坏人，是为民除害！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是继续往前还是......”
　　当天晚上我拒绝了小茶的邀请，一个人在酒店想了很久。
　　我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我说：“过去的就过去吧，用以后的时间再去弥补，不要纠结这么多，男子汉不拘小节。”
　　我没有回答，这个声音继续说：“本来都忘记了，又去提起这些干嘛，人要向前看，不要活在过去的人和事里面，你这个傻逼还真相信有时光倒流啊！别管什么老头不老头的，关你屁事！你还是好好回去当好生活的小舔狗吧！”
　　我不断抽烟，抽得嗓子冒烟，我又不断喝酒，喝了很多很久。
　　烟干酒尽人乏，我对着心里这个声音大喊道：“滚你妈的不拘小节！去你妈的小舔狗！老子要辞职！老子要追逐梦想！”
　　一晚上的时间，三十多年的人生拼凑成了简单的几个画面在我梦里反复重现。
　　我很惊讶的发现活了三十几年画面居然才这么点？
　　我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老子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我要去看看唐老口中说的穷尽一生心血研究的成果！
　　我拿起电话联系了阿珍。
　　“刘总，我想去看看唐老说的那个成果。”
　　电话里阿珍显得很平静。
　　“书画，等过两天处理完爷爷的事情我来安排。”
　　挂掉电话我突然收到小茶一条微信。
　　“书画！我在上课不方便电话！你快来我们学校博物馆！有重大发现！”
　　不管什么重大发现，他们学校居然还有博物馆！
　　香港道路很窄，车流也大，电视上那些飞车追逐戏估计也是提前报备了交通部门，不然绝对飞不起来！
　　结束课程的小茶已经打了三个电话催我赶快，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道出租车司机有没有绕路。
　　司机大哥听见电话那端的不断催促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我：“靓仔啊，是不是女朋友着急啦？”
　　我说对，就是我女朋友！
　　到了小茶学校门口，来不及等司机找我零钱我就被焦急的小茶拉着跑进了学校，只留下身后的司机高兴的欢笑声。
　　“多谢靓仔啦！你真大方啦！”
　　“怎么啦！这么急！”我问小茶。
　　她没有回头，一边拉着我拉着我的手臂，一边看着前方的教学楼冲忙的跑着。
　　“一会你就知道了！快！来不及了！”
　　教学楼前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正在收拾一些展架。
　　一个看起来就知道是学霸模样的男生看到飞奔而来的小茶后有些抱怨的说道：“哎呀，这么久！真是的！我们都要迟到了！”
　　小茶喘着粗气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太堵了！”然后指着我说：“这位就是秦书画师哥，旁边学校摄影协会的会长。”
　　我好歹是一位行长，大小也是个官，要是连这种场面都不能应对，那真是白混了这十年。
　　看他的表情有些疑惑，我礼貌的伸出右手，略带低调的说：“您好，同学，我是秦书画，已经毕业了，现在是一家国际地理杂志摄影机构做主任编辑，听说......”
　　最后这句“听说”是我故意说的，这招叫做“抛砖引玉”、“投石问路”，让对方主动说出我想要的意图。
　　听我这么一说这位学霸脸上的表情瞬间秒怂，他客气双手握迎笑道：“秦师哥，哦，不，秦总！秦主任！您好！”
　　这突然的转变和学霸一般的外表有点不统一。
　　“我是学校摄影社的社长黎船舟，没想到小茶说的师哥是地理杂志社的主任，请稍等一下。”学霸黎转身对着几个同学说：“打开，打开，让秦主任看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