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人

　　当你开始怀念自己的过往，勇敢的面对曾经的过错，让阳光照进阴暗，特别是那些留下遗憾却不能弥补的事情，有可能你开始老了。
　　推开大门眼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各种医疗器械的各种屏幕上又显示了各种不同的图案。而被这些“电子生命”所包围的中间是一个即将逝去的自然生命。
　　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旁边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有些秃发，从背影看上去应该六十多岁，也算是老人了。
　　除了这些就是五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站在病床的周围时刻关注着仪器上的图案。
　　“爸爸，这位是秦书画先生。”
　　坐在病床前的男人缓缓起身，转过身来，看得出来，这个男人脸上写满了疲惫。
　　男人五官立体，皮肤黝黑，虽然满是疲态，可我的眼神却有些惊恐。他从头到脚认真看了看我，眼神慢慢从惊恐变成了疑惑。
　　阿珍用标准的礼节手势介绍道：“书画，这是我爸爸，刘海峰。”
　　我点头微笑道：“您好，刘总。”
　　我其实纠结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叫他，叫叔叔感觉有点套近乎，人家和我也不熟，才第一次见面。叫先生这也不是我们那里的风俗，感觉太刻板了，不过在香港这边好像“先生”、“小姐”很流行，就像我们那里叫“帅哥”、“美女”一样。总不能叫大哥吧，所以干脆全国通用叫“刘总”。
　　刘总还是保持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大概过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来说：“您好，秦先生。”说完又恢复之前的表情。
　　刘总现在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自己父亲藏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在弥留之际才最终告诉自己，而可能证明这个难以置信，超出科学范畴，荒诞无稽的秘密是真实存在的人突然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这换成任何人都是一样。
　　看着“无动于衷”的刘总我觉得我要说点什么。
　　“刘总，我能做些什么？”
　　刘总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说：“哦哦，对对。”说完轻声细语的弯腰在老人耳边说了什么。
　　突然，病床四周多个医疗器械屏幕上的图案开始上下跳动起伏，五颜六色的预警灯同时亮起不断发出“嘟嘟嘟”的警报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医护人员手忙脚乱，立刻示意我们退出房间。
　　我心里一慌心想：“不会吧？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老爷子要挺住啊！”
　　大概过了半小时，房间里仪器“嘟嘟嘟”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房间的大门被刘总推开，他一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一边说：“不好意思，秦先生，我父亲还是想见见你。”见我有些犹豫他开口继续说道：“刚才父亲听到你来了心情很激动，所以......差点......父亲坚持要见见你，他担心......父亲想单独见见你。”
　　一听到这句“单独见我”我差点脑浆都要爆出来，万一老爷子要出点什么事情，就我和他两个人单独在房间我连喊医生的时间都没有。
　　这不行，这不行，必须有个人在场。
　　刘总看出了我的顾虑，他走向前握住我的手一脸心酸的说：“我的事情阿珍已经给你说了吧，我父亲从小把我带大，给了我所有，现在老人不行了，唯一的心愿我一定要给他完成。”
　　刘总的手明显开始用力，他继续说：“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人，这次就算我刘海峰求你，以后无论在香港还是大陆，只要用得上我刘海峰的，兄弟尽管开口！”
　　一个跨国集团的老总，一个叱咤风云的男人，深情的对我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肺腑之言，还向我承诺今后有求必应，这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啊！
　　最后，刘总还给我说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房间里面有全方位摄像头，让我打消顾虑，他们不会讹我。”
　　我走进房间关上大门，四周医疗器械发出的有规律的响声让我心里觉得稍微踏实一些。
　　我安静的看着前方，老人现在已经靠着病床坐了起来。
　　我和他大概离得有5、6米，不算太远，房间里视线也好，但我却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大概瞧见他深陷的眼眶。
　　“秦先生，你好。”一个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很浑浊，而且语速极慢，感觉说话很吃力。
　　“谁！谁在说话！”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一颤，忍不住向四周看去。
　　“是我，秦先生，”这个声音再传来，依旧和刚才一样的语气。
　　我心跳开始不断加速，头上也冒出了虚汗，我快速在四周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人。
　　背脊一凉心里暗叫不好，是不是眼前的老人已经驾鹤西游，没有能见到我一面心有不甘，所以魂魄不愿离去，想和我说说话？
　　“咚咚咚”我感觉我的心跳声已经盖过了四周的仪器声，短短十几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豆大的汗珠跳过脸颊直接落下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秦先生，别害怕，是我，我是唐杰忠，正躺着你眼前的床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慢。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意识朝着病床看去，病床上的老人依旧纹丝不动的躺着。
　　此时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我已经全身瘫痪，说话也是靠着机器。你过来就知道了。”
　　我将信将疑，提着胆子慢慢向前移动。我发现我离病床越近，医疗器械传出的声音就越大，频率也越快，显然病床上的人越来越激动。
　　等我走进之后提在嗓子眼的心总平静了一些。
　　我看见老人虽然全身依旧保持原状，但眼睛却一直看着我，而且眼里是有光的，只是比较微弱一些而已。
　　我还看见老人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白色的医疗脖环，每次当他呼吸和说话时，脖环上的灯光就会亮起。
　　脖环灯光一亮，四周响起老人的声音：“不好意思，秦先生，你能再走近一点吗？”原来这个脖环联通着四周的音响，难怪我说声音怎么四面八方传来。
　　就当我靠近老人的一瞬间我和他的眼神中同时充满了惊讶！
　　这正是我梦你那个对着不停哭泣问我能否再见面的老人！而老人的眼皮也在不停抖动，四周的仪器的警报声比之前我第一次进来时响得更加厉害！
　　看着老人脖子上的环圈灯光越来越亮，不断闪烁的白光越来越跳动，我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准备马上出去招呼医护人员。
　　“等一下！等......”
　　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转头看去老人似乎嘴角抽动了几下。
　　老人眼神中满是激动的神情，我赶紧说道：“您别冲动，哦，不对！是您别激动，别激动，有事慢慢说，您要是有什么......我可说不清楚。”我怕再说会刺激到老人所以赶紧闭嘴坐在之前刘海峰坐的位置上示意老人平静下来。
　　看我坐下老人的眼神似乎平静了一点。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中除了激动之色以外还有很多惊讶之感。
　　“你......真的是......秦淑华团长？”说完带着血压测量仪的手指微微颤动。
　　我没有听清老人说的是“秦淑华”还是“秦书画”，但我可不是什么团长，我是行长啊。我没有说话看着老人。
　　“想不到......我还能有机会看到您。”
　　老人带着的脖环不断闪着白光，这是呼吸加重的原因。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笑。
　　“秦团长，你怎么一直没有变化？”老人的表情似乎平静了一些。他眼睛转了一圈接着说：“你是真的没有骗我啊！”
　　我是越听越懵，但我也不傻，估计这位老人真的以为我就是这位“团长同志”，是穿越过来的。
　　为了让老人能够了却心愿，我正襟危坐点点头并不说话。
　　老人此时不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秦团长，您别怪我，这个心结我已经放在心里几十年了。”脖环的光亮再次亮起，只是这次亮得比较稳定。
　　“我穷尽一生心血，一直在研究回去找你的方法。那些事你不在意可是我却很愧疚。”
　　这老人说一直在研究回去找这位“穿越团长”的方法，难道是一直在研究穿越的方法？这还了得？连伟大的爱因斯坦同志都没有参透的问题就这么直接研究啦？
　　我正纳闷的想着，老人接着说：“可惜我看不到这一天了，如果您能回去请您告诉寒酥欠她的我唐杰忠下辈子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