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是饿了

　　“抓住你了”
　　明明无论怎样判断，眼前这个有着北境面孔的女人都不过是一个凡人阶位的存在，哪怕此刻因为蕾妮的本体还在终极附近无法使用其力量却也不是她能够碰瓷的。
　　可不知为何，当眼前的女人笑吟吟地扣住自己手腕的时候，蕾妮的内心中还是陡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感，前一秒才得知她真正来历真相的冲击与此刻短暂的惊慌失措所勾结，让她眼瞳微缩地看向了被海迪琳攥住的手背部位。
　　“你”
　　“发现自己虚化不了？以为我抓不住你的化身？化身即是神祇的意识，意识即为灵魂的本质我怎么会抓不住呢？”
　　蕾妮脸色微变，她深吸了一口气挣扎了起来，而海迪琳却微微一笑，说道，
　　“你不是没有感受过他灵魂的灼热吗不妨让你尝一尝滋味？”
　　滋味？
　　蕾妮微微一愣，却见海迪琳微笑起来，握着蕾妮的手掌便闪动起了微弱的白光。
　　“嗡”
　　与费舍尔一起时，因为蕾妮的羞怯，每当费舍尔靠近她时她便会下意识地躲避，如虚化、如彻底消失等手段让费舍尔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而此刻是在一位女性敌人面前，她没有任何羞怯，又被眼前之人以诡异手段结结实实抓住了化身，由是如此，蕾妮的意识便还全心全意地在此。
　　随着海迪琳手掌之上闪动起了白光，一种灵魂上曾经感受过的波动瞬间通过手掌传入了蕾妮的识海。
　　这是
　　这是
　　蕾妮的眼瞳微缩，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如同岩浆般灼热的热浪涌上心头。
　　那岩浆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给吞噬，将她给包裹；而每一寸灼热都如触电一般刮过她的肌肤，传来费舍尔仿佛近在咫尺的触感与气息。
　　蕾妮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她不可置信地身子一软差点被跪倒在地上，就连化身都开始出现极其不适应的喘息动作。
　　“哈哈”
　　她通红着脸，而在灵界的极远处藩篱之前，那原本清冷的月光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与她意识的状态遥相呼应起来。
　　可那灼热并不烫人，只像是要将蕾妮给紧紧包裹起来以排遣她万古长伴的孤寂那样，连内心之中的一切阴霾都要被驱逐开来。
　　蕾妮未曾想过，这一瞬之间迸发的温度竟然是那样惹人流连
　　可海迪琳就像是一个微笑着的恶魔那样，如此快乐、如此灼热的温度明明就藏在门后，她却像是一个吝啬的财主那样只掀开了一道细微的门缝，还没等“门外汉蕾妮”彻底感受从那门缝之中泄露出来的温热，她便小气地将门给关上了
　　只是短暂一秒，海迪琳手上的白光就彻底消失，让刚刚沉浸其中的蕾妮身上的温热转眼间褪得干干净净，让她微微一愣，红着脸恼怒地看向了眼前依旧微笑着的海迪琳，
　　“你这下流卑鄙的混乱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蛊惑我么我告诉你，我就是我，我并不是你的权柄，我也不是我的前身。我现在是蕾妮，以后也会是蕾妮就算我的权柄来自于伱，你也休想我为你做任何事”
　　是了，现在的蕾妮已然确定了眼前之人与那海洋之间恐怕真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哪怕蕾妮已经再三确定这個海迪琳如今的阶位真的很低，但她对于灵魂、对于无限权柄的了解却让蕾妮无法否认她所说的那个真相
　　无限权柄，可能真的来自于海洋。
　　那么理所应当地，作为入侵这个世界的传说之中的外神之一，海洋将自己这个无意识的权柄送入藩篱的目的恐怕也是希望自己协助她去灭亡这个世界吧？
　　所以此刻，她来找自己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蕾妮的意识被海迪琳分享过来的费舍尔灵魂的触感给弄得心神不宁，可紫色的眼眸却依旧坚定不移，
　　“你想用费舍尔的触触感来蛊惑我没门”
　　闻言，眼前的海迪琳却诚恳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只是可怜你而已。”
　　“可怜我？”
　　“是啊可怜你这样自以为一切都先人一步，实际上却什么好的东西都没感受到的灵魂吧只是，施舍你而已。怎么样，很棒吧，费舍尔？”
　　“”
　　可怜我？
　　施舍我？
　　蕾妮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褪去，额上青筋也一点点显露了出来。那一双紫眸中瞬间迸发出了危险的光彩，如同要将眼前的海迪琳给彻底吞噬。
　　她可是蕾妮
　　老实说，那群与费舍尔有关系的女性她向来都未放入眼中过。不止是因为阶位，而只是心理上的层次让她一直觉得与她们争斗毫无意义，也不屑于与她们争斗。
　　本质上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施舍？
　　可今天，居然跑出来了另外一个人要施舍自己？
　　虽然但是的确，费舍尔的滋味她先前从未品尝过，而且老实说，刚刚浅尝辄止还有一点让人回味，总想再那个
　　但是！
　　这可不是你施舍给我的。
　　蕾妮脸上的表情倏忽变得冰冷，对方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对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禁锢，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不管你是什么海洋亦或者是其他，我蕾妮都不在乎，也不需要你施舍。
　　“怎么，急了？”
　　“呵呵”
　　海迪琳看到了蕾妮脸上表情的变化，余光中也瞥见了蕾妮手上的月光正在凝聚。
　　那月光和先前凝聚的威能完全不同，看得出来蕾妮已然是动了真火了，竟然已经开始动用那还驻守在藩篱的本体的权柄了。
　　海迪琳摇了摇头，笑容如旧，
　　“你的权柄曾经是我的，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不如放松让我也好轻松一些呢？”
　　“你是为了我的权柄来的。是了，你是海洋，能力不可能这样弱因为灵魂补完手册被费舍尔给封印了，你力量的呈现居然也被藩篱阻隔了？”
　　“猜一猜，到底是不是呢？”
　　海迪琳的表情有一些耐人寻味，可她就宛如是一个谜题，就连她的话语都不知道在回答蕾妮的哪一句询问。
　　蕾妮觉得，海迪琳大概率就是为了自己的权柄而来的。
　　夺取费舍尔的体液，借助他的性质，接近自己这一套下来便形成了完整的连招。
　　“嗡嗡！！”
　　果不其然，下一秒从海迪琳的手中便传来了一种来自于灵魂的吸力，蕾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正在被她夺走。
　　蕾妮的表情微冷，连忙将权柄的力量封闭，阻绝她意识靠近自己的权柄。
　　同时，她冷喝一声，身体陡然用力，随着一道刺眼无比的月光闪过，整个海滩都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轰隆隆！！”
　　在那巨大的爆炸声中，蕾妮风驰电掣般将海迪琳的手给打开，随后手腕一转，用手掌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上，可海迪琳的身形却狞然扭曲起来，如蕾妮一样产生了虚化的感觉，让那一掌落了个空。
　　化身？！
　　蕾妮的眼瞳一缩，她万万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和自己一样，都是神祇的化身，意识的直接体现！
　　可为什么，她的化身就如同人类一样，灵魂上也是人类模样的灵魂
　　“嘭！”
　　已然来不及思考，因为海迪琳笑吟吟的身体又在下一刻凝结成实，直直突破蕾妮的防线撞向她，
　　“我又抓到你了”
　　海迪琳的手掌呈现爪状，在不断靠近蕾妮的同时，她身上一点点紫色的光芒也被海迪琳给吸取出来，看起来马上就要接近蕾妮的本体。
　　“咔咔咔！”
　　可就在蕾妮已然准备虚化躲开，避免她再以诡异手段染指自己权柄时，旁边银色的沙滩之上空间猛然破碎开来。
　　蕾妮和海迪琳似乎都未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她们同时转头看去，却见紧闭着双眼的费舍尔双手紧握着流体剑已然从那破碎开来的空间之中杀入战场。
　　“嗡!”
　　他手中的寒光一闪，生长出来的流体剑刃便横在了海迪琳的脖颈前面，只消一点就没入其中，让向蕾妮靠近的海迪琳身影立刻止在了那剑刃之前。
　　“费舍尔？！”
　　蕾妮表情一喜，连忙飘浮着身躯飞到了费舍尔的身边，看着他有一些不可置信，
　　“你你是怎么过来的。刚刚你也被她放出来的污染给关起来了吧？”
　　“啊”
　　费舍尔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脑袋上产生了一阵诡异的蠕动过后才缓缓睁开了眼，在那之后，他才仿佛从一个持剑的人偶变回了费舍尔。
　　他眸光一闪地看着那同样有一些意外的海迪琳，抬起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对蕾妮说道，
　　“不是你教我的吗，克服灵界污染需要放空念头我尝试了一下，模仿阿什莉前辈的手段用篡生对大脑动了点手脚，什么都不想就跨越了灵界污染来到这里了。”
　　被那寒光指着喉咙的海迪琳带着温暖的笑意，抬起食指补充了一句，
　　“其实并不是所有念头都被你剥离了吧，不然你不会一来到此处就抬起剑挡住我你把所有念头都剥离了，只剩下了要找到蕾妮和保护她吧？”
　　“”
　　漂浮在费舍尔身边的蕾妮微微一愣，她看向了身边的费舍尔，明明应该是感动的情绪才对，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海迪琳才施不对，是分享给自己了费舍尔灵魂的触感
　　所以此刻，当蕾妮望向费舍尔的时候，她仿佛便隔空感受到了那股近在咫尺的灼热。她的喉头涌动了一下，眸光也不可避免地在他上下漂浮地扫视了起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微红起来，连忙挪开了眸子
　　蕾妮，你你真是被那海洋给蛊惑了！
　　此刻明明费舍尔是挂记着自己杀来保护自己的，你怎么反而一直在想那种事？
　　什么将他给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你难道是饿了吗？
　　蕾妮摇了摇头，可那仿佛被唤醒了食欲的灵魂却怎么都安静不下来，尤其是费舍尔这一盘“珍馐”还在身边呢。
　　“你没事吧，蕾妮，刚才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费舍尔关切地转头看来，而蕾妮却才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她连忙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那就好。”
　　“”
　　看着费舍尔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蕾妮却忽而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因为他越是如此，不知怎的，蕾妮就越是饥饿。
　　眼看蕾妮没事，费舍尔终于转过头来，眉头微皱，手上的流体剑也距离海迪琳的脖颈愈近，
　　“赫莱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姑爷我是海迪”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这一声，费舍尔几乎是冷喝出声的，一下子让海迪琳将要出口的话语给断在了口中。、
　　海迪琳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那闪烁着蓝金色光芒的眸子微微涌动，仿佛要将倒映在其中的费舍尔的影子给吞噬那样，
　　“看起来，你从拉玛斯提亚那里知道了不少啊”
　　费舍尔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后他才说道，
　　“我一直希望是从你这里知道，只不过从你这里，我从未听到过实话，我也不期盼从你这里听到任何实话了。”
　　他提起剑，轻轻抵住了海迪琳的脖颈，缓慢地向前走，推进着刀刃，使得海迪琳不得不向后退，离蕾妮越来越远，
　　“亚人娘补完手册的缔造者将诸神们窃走的宝贵性质放在了我的体内，以此来对抗你将它带走的企图；既然你是为了我体内宝贵的性质而来，那就只针对我，远离其他人”
　　“小心，费舍尔她是海洋的化身，虽然她的阶位很低，但具有化身的性质，能够虚化。”
　　听到费舍尔的话语，海迪琳向后退的动作突然停滞。她忽而驻足在了原地，可费舍尔的刀刃还有向前的惯性，于是那锋利的流体剑刃便稍稍没入了她脖颈白皙的肌肤，从那流下了一滴滴猩红来。
　　“滴滴嗒嗒”
　　费舍尔眸光微动，连忙停下了向前的流体剑，看向了依旧笑吟吟的海迪琳，却听她道，
　　“你这么想？”
　　“我这么想。”
　　费舍尔的眼眸低落了一瞬，如此说道。
　　从拉玛斯提亚那里听来，的确是诸神们有错在前，祂们也承认这一点。是祂们窃走了看似无主之物的灵魂之海，将之藏在了藩篱之内，用以创造众生
　　所以，世界与众生从诞生开始就染上了诸神们犯下的原罪。
　　哪怕是现在归还海洋祂的灵魂之海，哪怕诸神们为了偿罪而自我灭亡，藩篱内灵魂的轮转也将不复存在，因为如今在世界内活动的一切生灵，人类也好、亚人也好、混沌种也好，全部都是灵魂之海的一部分。
　　那么如果要归还灵魂之海，这些还不还呢？
　　还是说，只需要归还灵魂之海包裹的那宝贵的性质和权柄就好？
　　如果是这样，费舍尔反而会觉得轻松。只要将自己交出去就能少一个极其强大的神祇的清算，那已经算是极赚了。
　　可很多时候，偷走了别人的东西不是只要归还就好的。
　　就连纳黎的律法都有对偷窃罪额外的惩罚，更何况对一位强大到如此的神祇呢？
　　因为犯下了过错，因而降下了灭世的责罚，而众生与灵魂之海深度绑定，为了拒绝灭亡的命运便只能被迫反抗。
　　费舍尔无法说生灵们为了活下去而反抗灭亡和惩罚错了，就从他的立场出发，为了身边这些他关心的人，他也不可能放弃。
　　费舍尔也无法说海洋错了，诸神们犯下了过错祂要责罚，祂要取回祂被窃走的东西就必然要灭亡这由灵魂之海流转的世界
　　难不成费舍尔要打自己与祂的感情牌吗？
　　感情
　　像祂这样的神祇恐怕不会有这样的东西，祂没来由地关注自己全然只是因为自己体内那宝贵的性质而已。
　　既然冲突无法避免，那便只能如此了。
　　费舍尔勉力将目光从海迪琳脖颈上渗透出的点点鲜血处挪开，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海洋的化身，就算在此将她杀死对祂而言也毫无干系。你担心她疼不疼、担心伤不伤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别忘了，她来此可是为了针对蕾妮的！
　　想到此处，费舍尔那握着剑柄的手掌愈发平稳，他死死地用流体剑抵住了海迪琳的脖颈，仿佛要将她与自己和蕾妮彻底隔开那样。
　　“是么”
　　海迪琳微笑着，她也并未向前靠近，只是看着蕾妮叹道，
　　“看来今天你是不会让我得逞了不过没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成功了”
　　“咔咔咔”
　　随着她的操控，四周银白色的海滩也开始化作淡淡的猩红雾气，那雾气在半空之中一点点消散，显露出了外面避难所的昏暗模样来。
　　海迪琳解除了污染的结界。
　　此刻避难所突然安静了下来，外面因为灵界污染入侵所产生的喧闹和摇晃都不复存在，让海迪琳看着上方外面的方向呢喃道，
　　“那边已经被哈蒙哈蒙解决了么，看来动作还是”
　　“噗嗤！”
　　就在海迪琳话语还未说完的时候，在费舍尔和蕾妮惊诧的目光之中，从后方的黑暗之中，一条巨大的蛇尾瞬间如炮弹一样贯穿了她阶位极低的身体，在她的身前爆出了一道血雾。
　　海迪琳瞪大了眼睛，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她回头看去，却见蛇人模样的哈蒙哈蒙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她的后方，在那个方向还有同样一脸惊诧的钩吻。
　　哈蒙哈蒙面无表情地抬起蛇尾，将贯穿的海迪琳提到了半空扭转回来与自己对视，随后猛地一下抽出了贯穿她身体的蛇尾，将她丢在了地上，猩红的血液瞬间流淌得满地都是。
　　“噗嗤”
　　看着躺在地上不断颤抖、正在迅速生机的海迪琳，哈蒙哈蒙面无表情地说道，
　　“谬赞，只是刚刚好能赶回来而已。”
　　蕾妮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哈蒙哈蒙说道，
　　“你你杀了海洋的化身？她”
　　躺在地上的海迪琳张着嘴，鲜血不断从她那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躯体之中涌出。
　　她颤抖着眸子，盯着天花板的方向，不断地呜咽着。
　　费舍尔皱起了眉头，紧握着流体剑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犹豫片刻还是咬着牙来到了海迪琳的身边，低头看向了她的伤口，
　　“你”
　　“嗬费费”
　　海迪琳微张着嘴，血液不断涌出的同时，她蓝金色的瞳孔也一点点放大，直到最后，那眼眸又重新变回了毫无生机的灰白色。
　　她丧失了生机，再一动不动了。
　　“咔咔咔”
　　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破裂，从表面上裂开了密密麻麻的龟裂痕迹
　　一两秒后，便彻底化作了飞灰，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