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弟情义 （2）

　　范中举避开了他的目光，自顾自走到角落处坐下，抱住双腿，将脑袋埋入臂弯。孟去病张嘴还要再问，看到后面跟进来的雷公狠狠瞪着自己，便又闭上嘴。其他小乞丐见到雷公和小猴儿进来，便七嘴八舌地问道：“你们去了这么久，找着小天哥和小青姐没有？”“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有个小乞丐胆怯怯地问道：“小天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话音未落，旁边的小乞丐在他头上重重地一拍，骂道：“你这个乌鸦嘴，要出意外也该是你！怪不得你只能做个乞丐。”那小乞丐自知失言，缩了缩脑袋，暗自嘀咕了一句：你自己不也是乞丐。
　　小猴儿说道：“大家不用着急，小天哥是什么人？他就是混世魔王转世，不去招惹别人，都是别人的福分，怎么会有事？要我说，他出去这么久没有回来，只有一个原因。”众小乞丐见他故弄玄虚，心生好奇，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小猴儿笑了笑，说道：“你们都是脑子不开窍的笨猪，也不想想小天哥现在和谁在一起？”
　　小乞丐们顿时恍然大悟，想着刑小天此刻定然是和小青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不由得个个脸上露出坏笑。一个小乞丐打趣道：“我们都没开窍，只有你这个小猴子开窍最早。”小猴儿立马还嘴道：“那是不假，是你姐姐教我开窍的。快叫姐夫。”那个小乞丐说道：“说起来我是有个姐姐，不过我娘说，她出生才半个月就死了，你莫不是去了阴间见着我姐姐。”
　　众小乞丐哄笑不止，当中又有一个问道：“这姓孟的怎么办？游龙帮的人到处追查，总要带着他藏东藏西，好不麻烦。”小猴儿朝孟去病的方向瞥了一眼，稍稍压低声音，说道：“等小天哥回来再说，说不定他此刻心里的火气还没全消，指不定要如何对付这小子。我们总不能不让他出出这口心头的恶气。”
　　孟去病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凝神侧耳倾听，却见那些小乞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听不真切，不知为何又突然哄笑起来，都把目光投向自己，眼神中不怀好意。他只能佯装睡着，眯起眼睛，暗自戒备，心里暗想：这些小乞丐当中只有小青和范中举对我没有恶意，其他的便只听那个刑小天的话，等他回来，我还是想法离开为好，就算是爬也要爬走，好过与他们待在一起。话虽如此说，想着自己瘫症难愈，行动不便，想必游龙帮的人又在四处搜拿，他的心里一阵茫然，复又念及其父，险些流下泪来，强自忍住，暗自对自己说道：死便死了，可不能流泪让别人笑话。
　　他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耳中听到小乞丐们又是哄笑不止，却没人过来理睬他，心下稍安。一夜颠簸，担惊受怕，到了此时，他觉得困顿已极，看着砖窑外面天光渐亮，渐渐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砖窑里面空无一人，嬉笑声不断从砖窑外飘入。他心生好奇，双手用力，将自己的身子在地上拖行到了砖窑口，看到小乞丐们正聚在外面玩耍，每人各捡十枚石子，投入十步开外的一个小洞，投入多者为胜。小乞丐们各以随身物件为博彩，无非是些讨来的三五铜钱，抑或是被人丢弃的佩物饰品，大都破损，虽是所值无几，却是每人的全部家当，故而个个神情紧张，唯恐赌输。
　　雷公和一群小乞丐玩得正欢，他先已是五中两失，还剩三枚石子，只需两中便可将面前的一堆彩头赢走。就见他朝掌中的石子吹一口气，扔出一枚，不偏不倚，恰好掉落洞中。雷公欣喜地大叫，围观的小乞丐却是神情沮丧，双手合什，祈求各路神仙，不管是天上路过的，还是地下长住的，施展法力，万万不能让雷公投中。
　　许是心诚则灵，雷公的第二枚石子果然掷偏，落在洞外，弹出去老远。那一众的小乞丐个个振臂欢呼，得意洋洋，雷公好不懊恼，骂不迭口，将最后一枚石子在掌心里搓了又搓，迟迟不敢丢出去。
　　小乞丐们等得不耐烦了，便有人开口催促，喊道：“雷公，你就是摸他姐姐的脚趾头也摸得够了，快丢呀。”雷公咒骂一声，发力一掷，石子脱手而出，落在洞口外面，还差得几分。小乞丐们发一声喊，欢声雷动，却见那石子滚了几滚，滚到了洞口边上，摇摇欲落。众人顿时止住了呼声，屏息观看。那石子晃了几晃，将要止住，恰好一片树叶掉落，说巧不巧，覆于石子之上，只那么轻轻一推，竟将石子推落洞中。
　　雷公哈哈大笑，高喊，“菩萨保佑”，将面前的彩头一把抓在了手里，小乞丐们自是咒骂连声，垂头丧气，就要散去。雷公一眼看到小猴儿坐在地上，将背倚靠着砖窑，笑嘻嘻地只是旁观，便说道：“小猴儿，你怎么不玩？你不是有个玉斑指，拿出来赌一把。”小猴儿从怀里掏出玉斑指，在手里把玩，笑道：“这可是老子的宝贝，舍不得呀，舍不得。”
　　雷公对他的玉斑指垂涎已久，又是新获大胜，心情畅快，略一思忖，掏出一串檀木念珠，与方才赢来的彩头并做一道，往地上一放，说道：“拿这些赌你的玉斑指，敢不敢赌？”小乞丐们本是输得灰头灰脸，见雷公竟是掏出来家传的念珠，要与小猴儿打赌，顿时都来了精神，出言撺掇。这些人输给雷公原本心有不甘，多半存着心思，巴不得小猴儿能赢。
　　小猴儿推脱半天，勉为其难，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上前，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子不想玩，你们偏要老子玩，一会老子若是输了，你们可要给老子找补。”雷公笑道：“你若是不敢赌，叫三声爷爷，就放过你。”小猴儿笑骂道：“孙子，你先丢。”
　　雷公捡起石子，啪啪啪，连着掷出，如有神助，竟又是七中三失，看到小乞丐们不住地唉声叹气，心想：平日里就是六中四失也是赢多负少，他今日竟是连着两盘投中七下，想必是赢定了。小猴儿看得也是脸色一变，央求道：“雷公，我们是好兄弟，我方才是和你说笑着玩，可不是真的要和你赌。”
　　雷公嘿嘿笑道：“好兄弟归好兄弟，说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轮到你丢了。”小猴儿叹了口气，看了看围观的小乞丐，骂道：“都是被你们撺掇的，如今可以看老子闹笑话了。”他说着话，抬手一掷，石子飞出去，落在地上，离得洞口老远。小乞丐们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如今看到小猴儿竟是力道全无、准头大失，心里都想：罢了，罢了，看来又要输给雷公。
　　雷公自是大喜，把手一伸，冲小猴儿说道：“不用比了，东西拿来吧。”小猴儿将拿着玉斑指的手往身后一背，急道：“等我丢完了再说。”雷公笑道：“那也由得你。”他负手站立一旁，只等着小猴儿把剩下的九枚石子丢完，便可将玉斑指收入囊中。
　　哪知道小猴儿拇指连弹，每弹一下，便有一枚石子落入洞里，转眼功夫，九枚石子除一枚之外，余下八枚一粒不落俱都被他弹入洞里，看得小乞丐们目瞪口呆，雷公初时还强作镇定，看到最后，面如土色。
　　小猴儿弹罢石子，笑嘻嘻地将手伸到雷公面前，说道：“承让，承让。”雷公将方才赢得彩头放入他手里。小猴儿不依不饶，说道：“还有那串念珠。”雷公陪着笑，说道：“小猴儿，我们是好兄弟。”小猴儿面孔一板，说道：“你方才自己说的，好兄弟归好兄弟，说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雷公顿时语塞，气鼓鼓地将念珠往他手里一塞，说道：“日后和别人打架，你可莫指望老子帮你。”
　　小猴儿笑道：“那也无妨。”他将手里的彩头一举，喊道：“日后谁帮老子打架，这些彩头就归谁。你们愿不愿意？”小乞丐们自是知道他爱作弄雷公，个个应声道好，一时之间闹作一团。
　　孟去病自幼不良于行，若无其父相伴，便只能一个人独处屋中，几时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少年人喜欢玩闹的兴致上来，想也没想，开口说道：“我能不能也来赌一下？”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小乞丐们听到，却陡然都是止住了叫喊，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孟去病有些紧张，定了定神，又问了一句，“我能不能也来赌一下？”
　　小猴儿笑了起来，说道：“好呀，你要赌也可以，不过你拿什么东西来赌呢？”孟去病略一思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香袋。他还没来得及解开，小猴儿先已笑道：“到底是堂堂少帮主啊，身上还带着这种宝贝，看着像是人家女娃娃的东西呢。”小乞丐跟着哄笑，就见孟去病解开香袋，从里面掏出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着玉石，圆润晶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把小乞丐们看得艳羡不已。孟去病说道：“我就拿这个和你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