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渐深（上）

　　所谓“清君侧”，当然就是造反，古往今来，任何位面，大都是这样。
　　占英穆特早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当然当年的他处于极度愤怒中，又有异人相助，做的无比干脆，连旗号都是下面人帮着打的，第一时间就把君给清了。
　　轻车熟路，这倒谈不上。
　　但是念头一起，心中立刻有了计划，这是必然的。
　　凌歧俯视着那个看似恭顺的男人，心中有些好笑。
　　这域确实有些意思，连他都看不透真假，似乎有着影响人心的能力。
　　这当然影响不到他的本体，却连他这分身都能影响一二，其中固然有分身所行之道，和这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原因，却也可见厉害之处。
　　他都不能抵挡，就算这不能抵挡，真算起来只有百分之几能落到实处，也不是占英穆特这种弱小的仙人，能稍微抗衡。
　　短短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占英穆特似乎已经有些忘记自己的来历，彻底代入了现在的角色，或者说，忍不住就代入了新的角色。
　　“等等！”
　　凌歧百无聊赖的靠在龙椅上。
　　这仪态，别说本就心存疑惑，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凌歧的占英穆特，就连其他大臣，比如一些言官，也忍不住色变！
　　别以为古代皇帝就好做，除非真的有着绝对的统治权、话语权，比如开国大帝，又或者皇室一直有着类似的散漫习惯，不然就算是中兴之主，也不能失去皇家的威仪，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
　　这样懒散，当然并不致命，但也绝对能让一个一百分满分的皇帝，直接下降到八九十分的程度，甚至不乏有人上书非议，乃至不特别美化的话，史书上都会留下浓重的一笔！
　　这种情况，在一些道德规矩比较严格的社会、时代，特别明显。
　　那张无形的网，束缚住了所有人，包括大部分上位者，只能在背地里男盗女娼，不然就是失德。
　　“陛下！你...”
　　一名大臣刚要说话，凌歧把手一挥，已经将他打断，朝着左右发号施令道：
　　“来人！”
　　“将陆占英拖下去，杀了！”
　　凌歧的话，一时让整个大殿都是一片寂静，比刚才赦免这人的罪过，还要令人不敢置信。
　　侍奉太监都犹豫的看着他，一时不敢唱喏。
　　倒是更远些的侍卫，有两人出列，朝着占英穆特走去。
　　凌歧翘起腿来，冷冷道：
　　“还不执行命令？”
　　“黄安，你监斩！”
　　凌歧继续补充，表明他方才并不是失言。
　　至于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所有人都可以怀疑，侍卫们不能，也不会！
　　他此时的身份，虽然不是什么千古一帝，甚至就连屁股下面的龙椅，也才刚刚座热，但是京畿重地，想要杀谁，那还真是一句话的事情。
　　其实，就算是亡国之君，到了穷途末路，连直属军队都开始叛变，只要还在皇宫，还在大殿上，就还有着最后的权威，即使想倒行逆施，杀后杀子，也真就一句话的事情！
　　世俗最忌大臣养士，皇家天子，却是公开把死士变成了天兵天将！
　　这任皇帝上位之后，第一件事，也是将皇城内外的防卫力量，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心腹。
　　侍卫言听计从，统领愚忠虔信，都对他奉若神明！
　　别说杀个把大臣，除了他下令让这些侍卫杀自己造反，不然就算让他们回家杀掉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也有九成以上，会立刻执行这个命令！
　　黄安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外表年纪和化名陆占英的占英穆特差不多，不过风度一般，比之俊伟不凡的占英穆特，差了许多，最多算是魁梧粗壮。
　　一般皇家侍卫，除了武力高强，忠诚过关，体貌俊美也是必须。只是这并非绝对，有的时候，倘若忠诚和武力有任何一项高到一定程度，那么这个人的价值，就会被十倍、百倍的拔高。
　　比如黄安，不算英武，也不算顶尖高手，但是够忠心，简直就是愚忠的典范，所以他就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
　　忠诚不是凭空而来，这个黄安，在皇帝还是太子，甚至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许多年来，明里暗中，也不知帮着皇帝做了多少事。
　　这种人，最后不被推出去清算，成为替罪羔羊，自然而然会成为绝对的心腹。
　　黄安也对得起皇帝的信任，对得起“忠心耿耿”这四个字，这时候只是冷笑一声，立刻拔刀从凌歧身后跃出，朝着还在反抗挣扎的占英穆特扑去。
　　占英穆特之前还在和两名侍卫纠缠，见此心中已然彻冷，不再抱有任何侥幸。
　　他甚至无比悔恨，为何当谋士提出要他小心皇帝时，他竟然鬼迷心窍的加以训斥，并未放在心上。
　　莫非真的是颐指气使惯了，又有了一点记忆中的感觉，忘了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咔嚓！咔嚓！
　　却见占英穆特面色阴冷，竟然徒手将两名侍卫先后制住，扭断了脖子。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着一点犹豫，那么现在真的就是破釜沉舟了。
　　这种态度，也是被逼出来的，但外人往往很难理解，更别说认可。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人，却没人真的会认为，那暴起反抗的，就是英雄，除非他已经推翻了一切旧有的秩序，自己站到了权利的最顶端。
　　不然，在统治者和固有统治阶层眼中，他就是疯子，是独立分子！
　　占英穆特的果断，让整个大殿中九成九的人都勃然失色。
　　皇帝无故诛杀大臣，或者是苛于政令，这当然不对，要上谏，要死谏！
　　但是臣下公然反抗，甚至击杀侍卫，这更是谋逆的大罪，要杀头，甚至诛九族！
　　就算根本没这念头，有这行为，也等同谋反！就像是袭警，袭击的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警察，而是整个警察集团，整个暴力执法机构，大而化之，就是在和组织正面刚！
　　这不通情理，可事实就是这样！
　　因为这种行为，已经破坏了基本的游戏规则，破坏了所有人包括原本的自己，一起制定、认可、主动或被迫接受的游戏规则！
　　占英穆特现在的做法，就是破坏规则的叛乱分子！
　　他不动手还好，可能还有很多人会阻止，甚至利用其他手段，逼迫皇帝妥协。
　　他一动手，就连那些党羽都不敢再跪了，纷纷避开。倒是另有几位将军，竟然有些蠢蠢欲动。其中两三位站在群臣中间的，甚至用虎视眈眈的目光，冷冷扫了扫凌歧，大概在考虑着某种可能性。
　　遗憾的是，两侧小门中以及凌歧身后，忽然涌出的大量侍卫，直接让所有蠢蠢欲动全都偃旗息鼓。
　　将军自持武功，披甲执锐乃至弓马齐备，或许能以一当百，可是此时朝议，却连称手兵器也无，甲衣更是花甲，中看不中用，这怎么打！
　　假如说，一排排侍卫还只是让这些占英穆特的同党心寒，那么当弓箭手出现，就连已经从侍卫身上抢来长刀冲到阶下的占英穆特，都面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两排侍卫挡在皇帝身前，占英穆特还敢冲一冲，他毕竟有着超凡的记忆，就算受限于身体，这二十年来，武功也早已入圣，是真正的武圣！
　　奈何，只要身体不蜕变，功夫再高，数十弓箭手一围，武圣也要抓瞎！
　　武者的强大，在于体质的蜕变，在于掌握着超凡之力，离开这些，他们仍旧比一般人强，却也有限。
　　没有甲胄盾牌的防御，直凭一把直刀，靠着凡人级别的身体素质，又没有内力气劲，没人能在大量弓手包围中杀出重围，这不可能做到！
　　“哈哈！哈哈哈！”
　　占英穆特狂笑了两声，忽然把刀一举，一跃跳起接近两米高，仍是朝着凌歧扑去！
　　进退皆死，则有进无退！
　　“射！”
　　凌歧冷冷听着，自然有人下令，不需要他指挥。
　　数十神弓手众箭齐发，当空一团刀光亮起，不仅将飞来的箭矢磕飞大半，更是将底下刺来的长矛都削断了好几根！
　　噗！卟！卟！
　　从第一声闷响传出，随着第一缕血光在刀光中绽放，还没来得及出手的黄安，就知道这人已经完了。
　　事实上，占英穆特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可想象。
　　若是让他整齐武备，又有数十亲兵护卫侧翼，只怕真能在几万大军中杀个三进三出！
　　但这又怎么样呢？人力岂能逆天！
　　噗通！
　　占英穆特的尸体落下，就砸在两排侍卫中间，身上插了七八根箭，有一根甚至穿过了脖子，当然那是后来才命中的。
　　他这时仍旧未死，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凌歧，嘴里嚯嚯冒着血泡，似乎还想说话，大概是想质问，他究竟是谁。
　　凌歧视若无睹，虽然已经感觉到这一幕又要结束，却没有要为他解惑的意思。
　　“刺！”
　　又是一声令下，七八个围住占英穆特的侍卫长矛齐插，将占英穆特扎成了筛子，而后一起发力一挑，将这乱臣贼子的尸体挑飞到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