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章　醒悟

　　初夕这天，宫里设宴，百官领着家眷往宫中赴宴，鲁王府却难得的缺席了，鲁王府派人匆匆进宫向皇帝告假，道是鲁王么女临盆，老鲁王妃过世，老鲁王命在旦夕。
　　这话传得让人听了心惊，皇帝派了心腹大太监亲往鲁王府探视，皇后也派人带着药材和御医前往，宫宴上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说楚明心，有人说她命硬，先克败了前夫富阳侯一大家子，又克后夫丧命，回娘家小住，就又把继祖母给克死了，现在看来，她祖父也要扛不住啦！
　　席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落，虽多数穿凿附会之语，不过举证的事例多是事实，大家心知肚明，富阳侯府的败落，与太后脱不了干系，富阳侯犯的那些事，在座的勋贵、高等将官们谁没干过，只不过是情节轻重罢了，从前隐忍不发，就等着应景的时候爆发。
　　说起来，也是太后和富阳侯府不知收敛，竟然敢杠上范太傅，啧啧，以为把范太傅的嫡孙逼出京城，人家就是服软啦？嘿！人家处处为皇帝着想才不跟杨家当面对上，哦，对，不能再称呼她太后了！得改喊大杨氏，大杨氏对当今没有抚养之恩，也没扶持从龙之功，光仗着一个孝字，就想压着皇帝一辈子？当皇帝永远都不会反击哦？
　　瞧，杨家前头对前女婿朱家赶尽杀绝，绝对想不到，后脚就轮到自家乐极生悲，彼时，楚明心早就和杨十一郎和离，去东靖国了吧？那杨家倒霉跟她有什么关系啊？顶多，就是鲁王看不得富阳侯府，暗中下黑手呗！不过这也很正常，谁家乐意女儿被婆家和离，虽不是休妻是和离，但不管怎么说，这名声总是受影响嘛！
　　宫宴上不只外命妇们议论纷纷。就是内命妇也是小声的议论著，不过她们多是以嘲讽的口吻说着大、小杨氏，至于楚明心？那跟她们没什么关系，不管她生的是男是女。都跟她们没关系，那是东靖国国王的孙子，只要鲁王不要心疼女儿守寡，又想让嫁第三次，挑到她们家族里的儿郎就好。
　　这一年的宫宴因为没了大杨氏。宫里的气氛大好，往年大杨氏也没出席，但她偏瘫后，外命妇进宫赴宴，总要到她跟前去请个安以示尊重，现在嘛！就算她还活着，她们也不用去跟她请安了。
　　“不知道，皇上看上那家姑娘给怀王做继妃啊？”问话的吴嫔年纪有点大了，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相貌应该不差，不过如今已被尖酸给淹没了。家族送她进宫是盼她若能生得一儿半女，好提携自家人更上层楼，可惜她甫进宫就被杨妃给算计失了孩子，自此再无宠，生子无望，逼得她日渐酸刻。
　　近日因盛传皇帝欲为怀王择继妃，吴嫔的母亲便迫不及待进宫来探口风，方才开席前，她娘就带着她侄女儿来见她，就盼孙女儿能有大造化。
　　“谁晓得！”回话的柳嫔不耐烦的瞪她一眼。她自进宫就是依附杨妃的，杨妃被贬，连带着她们这些依附她的小嫔妃日子也不好过起来，杨妃在的时候。并不曾对她们多有照拂，但是随着杨妃失势，宫人们怠慢她们这些小嫔妃的情况便愈加严重。
　　吴嫔还好，她爹虽只是个五品官，但好歹是京官，哪像她。她爹和她兄弟们如今还在西北大营熬着呢！前年她有幸生下个女儿，可是自那之后，皇帝就再也没踏足她宫中，她如今正愁着女儿的未来呢！管皇帝要给怀王挑谁家的姑娘做继妃啊！
　　她们两个的对话，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因为大家也都在议论著这件事。
　　范安阳并未出席宫宴，杜家只有杜相和杜大老爷出席，杜云寻领着妻儿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吃年夜饭，杜三姑娘和四少爷只比小煦大一些，三个小娃娃凑在一起，起先还有些陌生，不过一会儿功夫，三个人就打闹成一片了，四少爷很有当长辈的风范，牵着小煦的手跑来跑去追着三姑娘跑。
　　三姑娘和她姨娘的怯懦完全不同，是个活泼外放的性子，范安阳原以为她会比较像她姨娘的性子，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四少爷倒是小小年纪就很沉稳，看他牵着小煦，就不敢跑快，还会时不时停下来看小煦累了没有，倒是很会照顾人。
　　范安阳举着酒杯示意杜云寻看，杜云寻看了一眼，接过妻子手里的酒杯，“祖父就怕他姨娘带得不好，所以他们身边侍候的人，都是祖父的亲信。”
　　原来如此。
　　杜云方坐在一旁，看着三小玩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范安阳轻推了下丈夫，朝他呶了呶嘴，杜云寻这才开口问杜云方，“你在拍卖楼做得如何？”
　　“还好。”杜云方转头咧嘴笑了下，“前几天严总管问我，荆州、湖州和纪州的拍卖楼都有缺，问我想不想去。”
　　杜云寻示意他吃菜，亲手执壸倒酒，将杜云方面前的酒杯满上，“你怎么说？”
　　“我说要想一想，二哥，你说，我，我是去好，还是，就留在京里？”他想到那天从拍卖楼出来时，候在角落里等他的表兄。
　　杜云方身边侍候的人自然没敢把这件事瞒着，杜云寻第一时间就知道，小万氏的侄儿找杜云方了。
　　“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我说得再多，也只是我的看法，我不是你，在看你的事情时，难免就有所偏颇，所以，你得自个儿拿主意。”
　　杜云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怕离京城太远，我……”娘和妹妹有事，我看顾不到啊！
　　这句话他在杜云寻面前，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还记得他娘做了什么，妹妹又做了什么，只是她们再怎么不好，到底都是他娘和妹妹。
　　杜云蕾如今已经被杜大老爷送到另一处庄子上去住，小万氏还是老样子，杜云寻颇佩服她强悍的生命力。
　　杜云方张口欲言，却被杜云寻阻止，“你若做了决定，不用同我说。直接和严总管说一声就是，由他去做安排，至于，夫人和云蕾。你还是同父亲说一声的好。”
　　杜云寻强行压制心中，想要置杜夫人于死地的强烈渴望，他不亲手取她性命，不代表他原谅了她曾经的作为。
　　杜云方点头。
　　四少爷牵着昏昏欲睡的侄儿过来，“二哥？弟弟要睡觉了！”他长得不像他姨娘。五官倒是极像杜大老爷，杜云寻伸手抱起儿子，小煦一靠到父亲的肩头，立刻张开小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四少爷看着有点羡慕，他年纪尚小，还不太明白，他带了一晚上的小家伙，不是他弟弟。而是他侄儿。
　　那种渴慕的神情，让杜云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他把儿子交给杜云方，杜云方愣怔了下，“别告诉我，你连抱孩子都不会。”杜云寻嘲讽的道，杜云方这才回过神，连忙接过小侄子，小煦累坏了，被他爹和叔叔折腾都没醒。
　　杜云寻伸手把幼弟抱起来，四少爷惊讶的张大了嘴。整个人呆呆木木的像个小木偶一样，动都不敢动，杜云寻见他如此，顿时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心酸。他把幼弟抱到怀里，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
　　从小到大就不曾被人这样抱满怀的四少爷觉得眼睛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可是他还是怕被丢下来，所以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范安阳别过头去，良久才转回头。“四弟可是累了，想睡了吗？来，靠着你二哥睡一下，等祖父和父亲回来，二嫂再叫你起来，跟他们讨个大大的红包。”边说还边伸手把四少爷的头压在杜云寻的肩头上。
　　大概是有人推他一把，四少爷就势软下身子，小脑袋就这样轻轻靠在他二哥肩上，像是怕把他二哥压得重了，他二哥会生气似的。
　　杜云寻叹了口气，伸手在幼弟的小脑袋拍了一下，“乖，睡觉！”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四少爷立时软了下来，整个人就这样依附在他二哥怀里。
　　杜云方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大哥那个儿子，在梅州时，他也曾这样抱过那小子，不知道那小家伙还记不记得自己啊？不过他肯定记得二哥和二嫂的，就像小念念一样，那小子在京里时，几乎就住在二哥屋子里了。
　　想到小宝，他就忍不住想到被万公子他们给活活摔死的那个侄女……那孩子虽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但仍是因他而亡，午夜梦回，他总是会不断想起那一刻，想象着若当时，自己不照他们的话去做，是不是那孩子还有前大嫂她们就不会死？
　　而由此，他更忍不住要想，他不过一念之差，被人当枪使，害死这么多人，就总是难以心安，那他娘，又怎么能那么狠心，去杀害云瑶和二哥？更别说后来，她亲手杀人剖腹了！
　　他一直以为他娘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最仁慈的人，大哥、二哥他们正如他娘说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处处抹黑她，但事实摆在眼前，说谎的是他娘，二哥没有抹黑她，他所说的全是事实……
　　云瑶说她是被二嫂的姐姐骗了，但是，她若不贪心，又岂会被初次见面的人所骗？杜云方慢慢的踱回房，回到内室，从床头的暗柜里取出一张银票来，写了封信，待墨迹干了放进信封里，把银票也放进去，然后招来小厮，“你把这信交给大总管，请他派人给二姑娘送去。”
　　“三少爷？”小厮错愕的望着他，三少爷难道不知道，老太爷和大老爷都不想让他和云蕾姑娘往来？
　　“再不会有下一次了！”不是他要舍弃云蕾，而是云蕾早在试图下药谋害家人时，就已经舍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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