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性情为人

隔日，心血管科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原来年轻的齐医生是有真本事，别看人家才二十多岁，很是年轻，可是动起手术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最显著的一点，是原来把他当做透明的护士，见到他都主动喊上“齐医生。”，从人家的口吻中，齐不扬感觉得到了尊重和重视。
虽然心血管科的医生和护士都对齐医生另眼相看，不过对于名气没有传开的齐医生，病人却依然不卖他的账，病人和病人家属哪里懂得心脏不停跳搭桥手术的深与浅，再者说了，其他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也不知道齐医生有这个能力。
齐不扬的坐诊室依然冷清，整个上午，李香琴都在不停的与齐不扬谈论昨日的手术经过，直到两人一起用午餐，李香琴还乐此不疲。
午后，江院长让齐不扬到他的办公室喝茶。
见了齐不扬，江院长笑呵呵道：“小齐啊，你给我们医院长脸了，昨晚张主任打电话给我，想让我将你安排到他那一科去？”
齐不扬好奇道：“我们不是同属心血管科吗？”
院长笑道：“张主任管心血管外科特色科室，林主任管心血管传统外科，虽然同属心血管科，但还是做了细微的区分的，心血管外科特色科室是外科系统里的新面孔，主要应用微创技术，以血管介入的方法治疗心血管疾病。”
齐不扬问道：“那院长你的意思呢？”
院长道：“我本人不喜欢医院存在派系分别，让张主任与林主任明争暗斗，但是林主任这个人嘛，脾气有些古怪，而且你本来是她的助手，突然间和她同起同坐，确实让人感觉怪异，若安排你到张主任那里，他会扶持你将你作为医院重点培养对象，这样吧，你就调动到张主任那边去。”
齐不扬应道：“我本人对于在哪里都没有什么意见。”
院长笑道：“那你现在就到张主任的办公室走一趟吧。”
齐不扬走到张主任的办公室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
齐不扬走了进去，却看见张主任埋在电脑前面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抬头见是齐不扬，忙站了起来，热情招呼道：“小齐啊，来，快坐下。”
齐不扬露出微笑在张主任的对面坐了下来。
张主任露出笑容道：“小齐啊，刚才我查了资料，就这心脏不停跳搭桥手术，国内也没有几个医生有这个本事敢做这种高难度的手术，实在难得！实在难得，真可谓天才出少年，说你是医学天才可一点都不为过。，我们医院有你这种人才实在难得，而且你还是如此年轻。”
齐不扬应道：“张主任，你夸奖了。”
张主任突然口风一转：“不过医院是个讲究资历的地方，你虽然是个人才，不过资历还浅，还需多些时日磨砺磨砺。”
齐不扬心中婉莞尔，嘴上应道：“是。”
齐不扬直奔主题道：“我刚刚从院长那边过来，听到张主任你想将我调动到你的科室来？”
张主任道：“不错，到我这边来，才能更好的发挥你的高超的医术。”说着轻轻问道：“怎么样？你同意了吗？”
齐不扬点了点头。
张主任兴奋道：“太好了。”说着却道：“不过小齐你可要戒骄戒躁，工作认真负责，为我们科室，为我们医院争光。”
齐不扬微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张主任，若没有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张主任应道：“好的，一会两点，我们科室有个午会，你过来参加一下。”
直至此刻，齐不扬在医院的尴尬地位才发生了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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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医院给齐不扬安排了单独的办公室，这是副主任医生才有的待遇。
这一天，齐不扬正在坐诊室给病人看病，护士主动将病人领到他这里来，其他的医生也介绍说这个齐医生医术不错，齐不扬的坐诊室也就渐渐显得不是那么冷清了。
一个病人问道：“医生，我这个病要动手术吗？”
齐不扬道：“手术有风险，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并不建议你动手术，我给你开的药你按时服用，不要做激烈的动作，一般情况下能够控制住病情。”
病人继续问道：“那我这病能好吗？”
齐不扬应道：“只要能控制住病情，就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记住，烟酒和辛辣的食物都不要沾，常锻炼身体。”
病人欢喜的点头：“谢谢你啊，医生。”能不动手术，这是最好的结果。
齐不扬朗声道：“下一位。”
下一位病人刚走了进来，突然一位老汉窜到病人的前面去，一脸急色道：“医生。”
齐不扬认得是上次的那位老汉，出声道：“请排队！”
病人却微笑道：“没关系，让他先吧。”
老汉对着那位病人道：“谢谢你啊。”说着连忙在齐不扬的对面坐了下来，“医生同志，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齐不扬忍不住用责备的口吻道：“怎么这么久才来，你妻子带来了没有？”
老汉连忙解释道：“医生同志，是这样的，我回去以后跟我老婆商量了，她嫌手术费太贵，不肯答应动手术……”
齐不扬打断道：“长话短说！”后面还有病人在等呢，他可不想将给病人看病的时间浪费在与老汉聊天上，对待病人他都是一视同仁。
老汉道：“我把房子给卖了，已经凑齐了手术费用。”
齐不扬闻言，表情一讶，心中暗暗赞道：“这种丈夫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口上却淡淡问道：“那病人来了吗？”
老汉应道：“在市中心医院！”
齐不扬问道：“在哪个中心医院？”
老汉手一指，“家里那边的中心医院。”说着继续道：“中心医院的医生说要尽快转到省城这边的医院动手术。”
齐不扬严肃道：“我早给你说过了，病人的病情要尽快动手术，你怎么还拖了这么多天？”
老汉露出内疚之色道：“医生，我把房子给卖掉了，她知道了，就跟我大吵大闹，突然就晕倒了不省人事，现在在中心医院的急症室呢。”
心脏病患者最忌动气动怒，齐不扬朗声道：“立即转到这边来，我马上给她安排手术。”
老汉忙感激道：“谢谢你啊，医生。”
齐不扬沉声道：“还不快去。”
老汉匆匆离开，刚走出门口，齐不扬突然朗声道：“慢着。”
老汉转身道：“医生，还有什么吩咐？”
齐不扬拿了张纸迅速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老汉，“这是我的电话，病人转到医院来，你立即给我打电话。”
老汉欢喜的接过纸，小心翼翼的放入兜里，感激道：“谢谢你医生同志。”
齐不扬点了点头，老汉这才离开。
“下一个！”
……
临近下班的时间，已经没有病人了，张主任特意来到他的坐诊室，关心道：“小齐，怎么样，还习惯吗？”
齐不扬微笑道：“谢主任的关心，还算充实。”
张主任笑道：“好好好，适应就好，快下班了，收拾东西吧，别太拼命了，医生也要注意身体，否则怎么给病人看病。”要知道现在齐不扬可是他手中的王牌，以前心血管外科特色科室被林主任压的抬不起头来，现在下边有这个年轻的天才医生坐镇，他就完全可以与林主任平风秋色了。
半夜，熟睡的齐不扬被手机铃给吵醒了，打开床头灯，接了电话，电话却是医院急诊科的护士打过来的，“齐医生，急诊这边有个病人家属指名道姓要找你，你的电话联系方式也是他给我的。”
齐不扬应道：“好，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之后，瞥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一点十五分。
刚挂完电话，手机又响了，齐不扬接了电话，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小扬啊，我是姑妈。”
齐不扬一愣，立即应道：“姑妈，什么事情？”他记得日记中似乎有提到这个姑妈。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小扬，你不是在穗南市人民医院工作吗？我现在陪我大伯到穗南市人民医院给我大婶做手术，你能不能马上过来一趟。”
齐不扬应道：“好，我马上过去。”反正他现在也要赶到医院去。
“那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啊。”
齐不扬刚到医院急症室门口，便看见一个四十多快五十岁，衣着朴素的女人朝自己招手，“小杨，我在这里。”
齐不扬走过去，佯装很熟络，喊道：“姑妈。”
姑妈笑道：“小扬，这么晚还让你过来可是麻烦你了。”
齐不扬应道：“没事，我也刚好有事要赶过来。”
姑妈道：“我这大伯很少出远门，人有些木讷，不懂办事，我这里有两千块钱，一会你拿给主刀医生和护士打点一点，跟他们打声招呼。”
齐不扬问道：“打点什么？”
姑妈道：“不得给个红包什么的，人家主刀医生才会上心，这是大医院，我也不知道两千块钱够不够，若是不够，你一会再来跟我说。”
齐不扬道：“不必了吧。”这个姑妈居然让他去贿赂别人。
姑妈却道：“钱不给到位，人就没了，你这个在医院工作这么久的人却怎么还没有我这个外行人懂事呢？”
齐不扬只得道：“姑妈，钱你先拿着，需要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两人刚刚进了急诊部，老汉看见齐不扬，立即走上前来，“齐医生，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了，真对不起。”
齐不扬的姑妈闻言表情一愣，好奇的看着齐不扬一眼之后，对着老汉道：“大伯，你是说他是主刀医生。”
老汉应道：“是啊，这齐医生就是主刀医生。”
齐不扬闻言立即道：“不行，马上换个主刀医生，小扬才在医院工作两年，哪里能够胜任这种生死手术。”
齐不扬苦笑不得，哪有自己的姑妈不信任自己侄子的。
老汉恍然大悟，盯着齐不扬看，说道：“素琴，原来这齐医生就是你说的在医院的熟人啊，那可真是巧了，太好了。”
齐不扬的姑妈道：“好什么好，不好，马上换个主刀医生。”
齐不扬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对着护士问道：“病人呢？”
护士道：“已经转入急症病房。”
齐不扬道：“带路！”
护士前面带路，齐不扬的姑妈也老汉匆匆跟了上去，嘴里还向老汉念叨些什么。
齐不扬换了身白大褂之后走进急症病房，朝脸带吸氧器昏迷不醒的病人看去，开始检查病人的身体状况，病人的病拖的时间太久，没有及时手术，已经开始恶化了，听姑妈还在劝说着老汉，齐不扬转身道：“姑妈，你们能安静一点吗？”
老汉上前，有些担心的轻轻道：“齐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齐不扬看见老汉眼眶发红，一双苍老的手紧张的微微发抖，安慰道：“你放心，她会没事的。”
老汉连忙点了点头。
齐不扬的姑妈这时走上前，将齐不扬拉倒病房外，低声问道：“小扬，你不是说你在医院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住院医生吗？怎么这会给人动起大手术来，这可是你姑父家的亲人，你可不能开玩笑。”
齐不扬反问道：“人命关天，能开玩笑吗？”
齐不扬的姑妈却还不放心，别人不了解齐不扬的底细，她可清楚的很，齐不扬也不是什么高材生，当初齐不扬进入省里的大医院还是家里人花了钱托人走关系混进来的，这才毕业两年多，哪有本事给人动这种大手术，再者说了，她以前也没听过齐不扬给人动手术啊。
“小扬啊，能不能换个专家医生来动这个手术，红包一定少不了。”
齐不扬应道：“姑妈，我能行。”
齐不扬的姑妈道：“小扬，不是姑妈信不过你，这是你姑父家的亲人，还是让专家级别的医生来操刀更好一点。”
这时，护士走了出来，“齐医生。”
齐不扬对着护士道：“我要给病人重新做一次全身检查，包括PCI评估，你准备一下。”说着指着老汉道：“你跟着我到急症门诊部交钱。”
“姑妈，你先在这里等一会。”
到了急诊门诊部，将检查项目一个个念了出来，财务工作人员打印出表单来，“齐医生，好了。”
齐不扬对着老汉道：“一共是一千二百三十块。”
老汉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里面是十叠左右的一百块，拆开其中一叠，手指蘸了一下口水，认真的数了起来，“一、二、三……十三。”连续输了两遍却还没确认下来，这可是他卖了房子的钱。
深夜三点，齐不扬的办公室亮着灯，他手里正拿着全面的检查结果认真看着。
老汉在他的办公室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手朝衣兜里掏去，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齐不扬认真看着病人的全面检查结果，也不抬头突然淡淡道：“想抽就抽吧，不要把烟灰弄得周围都是就好。”
“谢谢你啊，医生。”得到齐不扬的允许之后，老汉才颤颤的从烟盒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情绪看起来镇定了许多。
烟刚抽了一半，齐不扬突然抬头朝他望了过去，“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进行，有没有问题？”倒也是问的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老汉一愣之后问道：“医生，你确定下来了吗？由哪个主任医生来主刀？”
齐不扬应道：“我来主刀！”
老汉轻轻道：“医生同志啊，不是我信不过你，我希望医术高超的主任医生来给我老婆动这个手术。”在市中心医院的时候，主任医生已经跟他讲过了手术风险，这样的心血管手术，到了省医院，由医术高超的心脏专家来做也只有五成的成功率，一半是生，一半是死啊！
齐不扬应道：“我实话跟你说，这手术除了我，医院的其他医生还真没把握。”
老汉闻言一愣，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齐不扬好一会儿，才问道：“医生同志，你是医院最优秀的心脏专家吗？”
齐不扬问道：“你到底是想做还是不想做？”倒是也能体会到病人家属的心情，而且刚才齐不扬的姑妈一定跟他说了许多不信任自己的话，干脆一点免得他太过犹豫。
老汉忙道：“做做做。”却小心翼翼的问道：“医生，这手术有几成的成功率啊？”
齐不扬应道：“我要求自己有十成的成功率。”
老汉表情一惊之后，又是一喜，“那好，就……就由齐医生你来主刀吧。”
齐不扬淡道：“你先在沙发上眯一下，我现在就去给你办手续。”
齐不扬将手续资料往值班医生桌前一放，“这个手术明天下午进行，你记录安排一下，顺便通知相关人员到时准时到场。”
值班医院翻看了几页之后道：“齐医生，这是大手术，要通过科室领导开会确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齐不扬打断道：“我是主刀医生，我决定就可以了。”说着也不管值班医生同意不同意转身离开，他明白那一些所谓的程序只不过走走场，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病人需要尽快动手术，这开会拖没什么意思。
回到办公室，见老汉已经累得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齐不扬的姑妈却不见踪影，拿了一件外套，轻轻的披在老汉的身上，看着他睡过去了，双手却不忘紧紧的抱住那包装着钱的布包，齐不扬露出莞尔的笑容。
明天下午还要进行手术，齐不扬想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便打算趴在桌子上小眯一会，没一会儿却就这样睡了过去，这时候时间停在凌晨四点三十五分。
八点，李香琴准时走进办公室，看见齐不扬趴在办公桌睡觉，露出好奇之色，突然又发现办公室的沙发上还睡着一个老汉，走到齐不扬的身边，轻轻的推了推了齐不扬，“齐医生。”
齐不扬被推醒，睁开眼睛见是李香琴，“香琴啊，是你。”
李香琴好奇问道：“齐医生，你昨晚该不会在这里睡觉吧？”
齐不扬也没有回答，却道：“香琴，我下午有个手术，今天就不坐诊了，你去安排一下。”
李香琴“哦”的一声，刚要走出门口，齐不扬突然道：“对了，给我弄两份早点过来。”
李香琴笑道：“齐医生，我已经吃好了。”
齐不扬目光朝睡在沙发上的老汉瞥去，李香琴立即领会，朝齐不扬露出微笑，“齐医生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