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打狗棒法

　　萧峰离席而出，走到大殿中央空处。
　　寇仲在座位上跃起凌空打了个跟斗，越过几个人的头顶，落在萧峰面前，引得众人一阵喝彩，同时暗忖萧峰今回麻烦了。
　　寇仲抱拳道：“不知萧兄打算用什么武器。”
　　萧铣闻言朗声道：“来人！到殿外将武阳侯的佩刀取进来。”随又问道：“寇兄弟需要什么兵器！”
　　寇仲道：“在下也喜欢用刀，还请二当家随便借把刀用用。”
　　萧铣原为巴陵帮二当家，寇仲不是大梁朝人，自然以江湖之礼对待萧铣。
　　萧铣笑道：“岂能借一把普通刀？人来！去我书房将那把用装在长盒中的宝刀取来！”
　　侍卫不敢怠慢，迅速出殿去取。
　　这时萧峰的钢刀已被送来，但众人都在揣测萧铣到底要借寇仲一把什么样的宝刀。
　　在众人的期许下，侍卫终于将那装在盒子里面的宝刀取来。
　　萧铣打了个手势，亲卫把长盒奉给寇仲手上。
　　萧铣欣然道：“寇兄弟请打开盒子一看。”
　　寇仲打开锦盒，赫然是一把钢刀，初看第一眼时，似乎平平无奇，但细看后却感到无论刀把刀鞘，虽没有任何华美纹饰，但总有种高古朴拙的味道，使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萧铣看着寇仲取过长刀，眼中射出令人不解的神情，柔声道：“这把刀没有名字，但据传是来自上古的神兵利器，纲质奇怪，刀身会隐透黄芒，二百年前曾落入当时的第一刀法家‘刀霸’凌上人手上。后来凌上人携刀退隐，此刀从此消声匿迹，其后又辗转落到我手中。”
　　寇仲把盒子交还给侍卫，哈哈笑道：“多谢萧当家的宝刀！”
　　“铮！”
　　寇伸拔刀出鞘。
　　众人运足目力，却同感失望。
　　刀身暗哑无光，何来萧铣说的黄芒？
　　蓦地刀身生出变化，亮起虽仅可觉察，但却是毫无花假的朦朦黄芒。众人这才震撼起来。
　　萧铣哈哈笑道：“寇兄弟该是此刀真主无疑，真气能使宝刀生出反应，我把玩了不下千百次，刀子都从未显过黄芒。”
　　这么一说，众人立时推想出当年凌上人运刀时必是黄芒大盛，而其它人拿起刀时却是凡铁一把，不由啧啧称奇。
　　寇仲神采飞扬，喝道：“萧兄，来吧！”
　　语毕往前跨出。
　　他踏出第一步时，四周的气氛立时变得肃杀沉重，随着他跨出第二步，一股庞大无匹的凛例气势，朝萧峰迫涌过来，若换了一般庸手，早便胆战股栗，弃械败走了。
　　萧峰暗道：“此子果然了得，单凭此气势，已非一般高手所能及。”
　　至此萧峰才切身体会到这种险境之中取任少名项上人头的逼人气势。
　　心知寇仲立时发起猛烈攻势，知机后退一步。
　　萧峰提刀后退时，寇仲手中钢刀化作漫天芒影，铺天盖地朝他罩来。
　　此子内劲偏寒，此刻萧峰功力远不如前，直逼得他险些窒息。
　　“当！”
　　两刀相碰，跟着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
　　萧峰钢刀竟就此化作两截，连他也没想刀，其实自从他把这把刀佩戴身边时，尚未拔出过。
　　自己更是连退数步，避开寇仲的刀锋。
　　众人大感索然无趣，想不到萧峰如此不济。
　　萧峰对这些早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曾拥有过显赫的荣耀，抱拳笑道：“寇兄果然了得，萧某输的心服口服。”
　　寇仲也大感无趣，不过发现萧峰败而不馁，倒也不是全然瞧不上，笑道：“萧兄的这把刀是什么材质，如此不济，改日还是找萧兄切磋酒量吧！”
　　萧峰闻言不悦，心想若不露两手，只怕让他小觑了，冷哼道：“寇兄既然意犹未尽，萧某就再讨教两招。”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嘘声。
　　寇仲料不到萧峰在此重击之下，竟还有勇气挑战，难免以为萧峰胡搅蛮缠。
　　本也不想理会，但又想如此当众折辱他人终归不是豪杰所为，笑道：“既如此，在下便再与萧兄玩两手。”
　　虽说如此，但众人都知道寇仲已无心与萧峰浪费时间。
　　萧峰道：“请寇兄稍等，在下换个兵器。”
　　说着向殿外走去，众人都在想他出去换什么厉害的兵器回来。
　　萧峰在众人奇异的眼神下走向殿门，只听那萧铣称赞寇仲道：“寇兄弟与这把刀实是有缘，理该是这把刀的真主，君子成人之美，我便将之赠与你吧。”
　　寇仲明知萧铣在笼络他，仍是心中大喜，感激道：“由现在起，这把刀就叫井中月，小子拜谢萧当家的赐赠。”
　　萧铣愕然道：“井中月这名字有很重的禅味，可有什么来由？”
　　寇仲敷衍道：“我只凭有晚看到井里的奇景，没有什么特别的来由。”
　　萧铣忽又叹一口气道：“先祖梁武帝萧衍当年最爱搜集神兵利器，这把刀是他穷十多年心力，派人明查暗访，走遍天下，才在机缘巧合下得到，后来陈兵破城，此宝因深藏地下库室内，故得以保存。”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他会生出恋恋不舍的神色。
　　这时，萧峰回到大殿，恭喜道：“贺喜寇兄得此宝刀！”
　　众人这才有注意到萧峰已经回来了，只见他手中竹棒，并无特别之处，更是不以为然了。
　　寇仲亦是惊疑不定，道：“萧兄莫不是开玩笑吧！”
　　萧峰淡淡一笑，道：“寇兄请！”
　　寇仲看着萧峰手中的绿竹棒，道：“这次由萧兄先出手吧！”
　　萧峰道：“不，还是由寇兄出手。”
　　寇仲二十左右，以萧峰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肯站他便宜。一旁的徐子陵却是大奇，实想不出萧峰哪里来的自信，感觉到萧峰这次绝不简单。
　　寇仲也不想占萧峰的便宜，还是以先前那一招开始，看看你萧峰到底有什么能耐。
　　萧峰知他这一击之势威猛异常，辩得来势，展开师授“打狗棒法”，在井中月闪光中欺身直上。
　　萧峰将棒头搭在刀腰里，轻轻向下按落。
　　武学中有言道：“四两拨千斤”，这一按力道虽轻，却是打狗棒法中一招“压肩狗背”的精妙招数，力道恰到好处，竟将井中月压了下去。
　　寇仲大感意外，笑道：“好功夫，咱俩好好玩儿。”
　　萧峰此刻轻易化解寇仲这一招，实出众人所想，不禁对萧峰重新看待。
　　这竹棒却只十余两，而井中月的重量岂是它能比的。
　　但丐帮帮主世代相传的棒法果然精微奥妙，虽然两件兵器轻重悬殊，大小难匹，但两三招一过，那精钢打造的井中月竟被一根小竹棒逼得施展不开。
　　寇仲天赋极佳，又有奇遇，误打误撞练得上古奇书长生诀中道家先天真气。
　　可毕竟无所师从，虽有旁人指点，终究时日不长，武功尚难自成一体，大多是平日里琢磨而来。
　　而萧峰功力不如前，但所学远胜寇仲，又师从名家，别具匠心，武功已自成一体，大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忽见萧峰棒法斗变，三根手指捉住棒腰，将那竹棒舞成个圆圈，宛似戏耍一般。
　　寇仲从未见过如此精妙难缠的棒法，黄茫大作，猛点对方左肩。
　　萧峰竹棒疾翻，搭在井中月离刀柄头尺许之处，顺势向外牵引，这一招十成中倒有九成九是借用了对方劲力。
　　寇仲只感井中月似欲脱手飞出，急忙运劲回缩，哪知井中月竟如是给竹棒粘住了，井中月后缩，竹棒跟着前行。
　　他心中大惊，连变七八路法子，终究摆脱不了竹棒的粘缠。
　　打狗棒法共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萧峰这时使的是个“缠”字诀，那竹棒有如一根极坚韧的细藤，缠住了大树之后，任那树粗大数十倍，不论如何横挺直长，休想再能脱却束缚。
　　更拆数招，寇仲力贯双膀，使开先前李靖所教的“血战十式”，将井中月运得呼呼风响，黄茫大作。
　　旁人都看的呆了，只感觉这寇仲有如神助一般。
　　但他挥到东，竹棒跟向东，他打到西，竹棒随到西。萧峰毫不用力，棒随刀行，看来似乎全由寇仲摆布，其实是如影随形，借力制敌。
　　徐子陵见自家兄弟眼下被这一条竹棒缠的刀法全然施展不开，虽然有心相帮，却也一筹莫展。
　　突然眼前一亮，灵机一动，想要提醒寇仲用手抓棒头。
　　萧峰笑道：“好，你来抓！”原来，寇仲不用提醒，已生出注意，用截脉手法打算将棒头拿下。
　　萧峰棒法再变，使出了“转”字诀。“缠”字诀是随敌东西，这“转”字诀却是令敌随己，但见竹棒化成了一团碧影，猛点寇仲后心“强间”“风府”、“大椎”、“灵台”、“悬枢”各大要穴。
　　这些穴道均在背脊中心，只要被棒端点中，非死即伤。
　　寇仲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识得厉害，但实在不及回刀相救，只得向前窜跃趋避。
　　这想法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刀劈出，都用足了劲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寇仲此时不但忘了生死，心灵亦静若井中之月，可反映出这战场每一丝的变化。
　　他迅速判断出在时间上和萧峰的速度上绝无可能在棒触体前，逃过自己的这一刀。
　　此刻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惊出了一声冷汗，徐子陵是最了解自己的兄弟，失声道：“仲少！”
　　出乎众人的意料，萧峰心想：“真是不要命的主！”实在不忍一代青年俊杰命丧棒下，主动向后退去。
　　刹那间变化突起，实令人难以把握预料。所谓旁观者清，这种为妙的变化，在常众人也不过萧铣徐子陵二人感觉到而已。
　　在众人以为寇仲无法收住刀势，劈向负棒而立的萧峰时，寇仲收刀住手，心生冷汗，抱拳道：“萧兄真是好棒法，寇某佩服！改日再请教一二！”
　　萧铣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一脸狐疑。相比寇仲，萧峰的实力令他大为惊奇，莫名的生出疑虑感。
　　萧峰心下叹道：“此子天生冒险，气概非凡，偏偏心境却又极佳。”，抱拳道：“寇兄刀法出众，假以时日，必为一代宗师。”
　　寇仲自家事自己知道，笑道：“萧兄的棒法精妙无双，岂是在下这种杂乱无章的刀法所能比的。此番从中受益不少，多谢萧兄指教。”说着萧峰弯躬以表谢意。
　　此子风度如此，与先前彷若两人，立时引起殿内之人的好感。
　　萧峰心道：“此子内心磊落，倒也不失高手风范。”
　　寇仲回到座位上，在宋玉致耳边道：“这小子深不可测，还留有余地。倒是我，这次差点栽了大跟头。”
　　宋玉致面色凝重，道：“他可是为你留了不少颜面。”
　　徐子陵也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但那个笑容极为诡异，绝不是在为他高兴。
　　寇仲道：“陵少，你是没跟他交手，他那棒法实在难缠。”
　　徐子陵肃容道：“他的棒法实在高明，我敢肯定绝不止于此，定还有后招。否则我才不相信他厉害到能判断出你能收住刀势。”
　　寇仲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也感觉到了，当我的井中月快劈下时，那小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太可怕了。”
　　宴后宋玉致留下与萧铣密话，萧峰等便各自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