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人性本复杂

　　傲娇少年进了山洞之后，一直是盘腿坐着的。
　　这会儿将他搁置在旁的包袱取了过来，跟我猜想的一样。
　　我果然瞧见他从里头拿出点心来。
　　“你离开南华镇的时候准备得还挺周全。”
　　我见一次感慨一次。
　　我没忘记先前他从包袱里取出来的那些东西，简直像随身携带了个神奇口袋一样！
　　这种场景平日里是很少见到的，若非需要赶往北地，我也无缘得见，上回在深山里可是没有这么齐全的配置。
　　”不是跟你一同上路么？“他顿了顿，对着我道，”当然要仔细点。“
　　“小菱，你不就这点爱好？“
　　傲娇少年凉凉的看了我一眼，语气听着实在......他的动作却很快，下一秒就将点心递过来给我了。
　　我没接，奇怪的是他见我不接自己也不吃。
　　我看着他动作很快地再次将点心收回到包袱里去了。
　　我没要当然是有理由的，是因为我包里还有存粮啊！
　　大娘在临别的时候为了感谢我替她医治不是给我了一包吃食么？
　　这一路上，我辛苦背来的东西饿了当然得先吃。
　　话说我包里的东西先吃完，我背着的时候份量不就轻了么？走路能轻松一些。
　　我想得很清楚啊！
　　打开自己带的包袱，拿出大娘给我的干果子吃了两个，傲娇少年既然连点心都不动，证明他一点不饿，我就不用做好人跟他分享了。
　　“你先前说的不对！“
　　他开口取笑我的时候没顾得上辩驳，这会儿空了我跟他呛声道，”大少爷，我的爱好广泛着呢，美食仅仅是其中一项而已。”
　　少年偏头望着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随即淡淡一笑道：“小菱。别的说来听听，其余能有什么呢？”
　　“你不要小看我。”
　　我抬起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道。
　　他打量着我，片刻后语气中带着嘲笑道：“小菱，说是练过功夫的。瞧你这身手一点都不过关。“
　　“说是有师傅教过的，师傅......”
　　我用警告的眼神盯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清楚他的表情。
　　我跟他有言在先的，什么不能再议论。泾渭分明。
　　我很忌讳他拿我的师傅说事，他很清楚。
　　停顿了一下，少年倒是打住了话题。
　　刚才他开口说的那句话，我听着的时候一口气涌上来，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地握住了拳。
　　我真的很想跟他争辩几句的，问题是我有顾虑，早就说过的顾虑。
　　想到那一层，我只好定了定神转过头不看他。
　　至少现在不能跟他起争执，因为前路状况都不确定，要怎么做呢？
　　我望向山洞外。悄悄松开手，平复了一下自己焦躁的情绪，接着闷闷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隔了片刻，我心中闪过另一个念头，抬起头再次打量面前坐着的家伙。
　　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问问他一些事情，跟宇文家有关，跟他有关的。
　　“你刚才在石壁上的动作瞧着很熟练，“我回忆了一下，皱眉望着他。
　　他的动作随便哪个人看了都会觉得佩服，身手敏捷灵活。在石壁上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心里泛起一丝困惑，对着他问：”你们宇文家的孩子这么金贵，你怎么会......有点奇怪啊！”
　　听言，少年注视着我道：”在深山里的时候。爷不是告诉过你的，宇文家的男孩子都得历练。“
　　我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他一眼，继而语气淡定地道：“你说的......也包括在山里的历练？“
　　我尽量按捺自己的好奇心，至少面上不要流露得太明显。
　　“没错。”少年简洁回答了两个字。
　　我很快从他的话里揣度出另一层意思。
　　我低头想了想后，不禁皱眉看向他问道，”难不成在西兰南边儿的时候。宇文家的长辈还挑荒山将你们扔到那边做生存训练？”
　　否则怎么解释呢？
　　他说的历练的意思是......应该是我理解的。
　　“这是什么古怪的词儿，“少年似乎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做了个手势道，”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呗！”
　　少年蹙眉看着我道，“小菱，所以我瞧着你的样子......”
　　前方高能预警中！
　　我一秒掐断了即将燃起的火苗，心中后悔，不该将话题往这方面延伸的。
　　要是让他说了不满意的地方，紧接着一通教训还能少得了么？
　　“咦，看雨好像小了一点，能不能继续赶路，出去看看再说？！”
　　我故意趴在洞口，朝外张望，看清楚雨的确是小了点。
　　我跟他之前走过的那片雾蒙蒙的看不清的林子，这会儿视野可及的范围也大了一些。
　　刚才那场大雨，好像将林中的雾气冲淡了。
　　从我所在的位置看出去，至少能看见的距离比在林中行走的时候好一些。
　　我跟傲娇少年攀附在悬崖上的时候，同样也很难看清楚身后那片经过的林子的状况，这会儿能瞧个大概，算是不易。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一带那么少人来了！
　　话说我都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不是么？
　　就算有人很耐心地从坎坷崎岖的山道上，就是我们经过的险些把车子都翻了的地方过来，紧接着会碰上的就是布满陷阱的林子。
　　一环扣一环呢！
　　如果来的人运气好一些，那两关都顺利通过了的话，还有第三关在等着他呢！
　　瞧见这么陡峭的石坡，又有几个人能鼓起勇气想办法攀爬翻越的？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放弃，所以这里才这么冷清。
　　我心中闪过一丝疑问，那片渔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种关卡重重，设置极多障碍的场景，一般不是会出现在蕴藏宝藏的地方么？
　　宝藏么？所以南华镇客栈碰见的茶园护卫，那个怪人。他的打算......
　　我脑子里接连转过几个念头，一时间浮想联翩。
　　茶园的护卫有份参与，南华镇客栈的掌柜又是旧友，那些人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我愣怔看着外头渐渐变小的雨。一时间倒也没理出头绪来。
　　依照我一向的习惯，碰到类似的情况，我就顺其自然，不多纠结。
　　可能接下来，在行进的过程中我会在不经意间找到答案。
　　兜兜转转。真相总归会明了的。
　　我耐着性子，盯着洞外看了一会儿，视线也掠过林中，接着转头问傲娇少年道：“大少爷，现在外头的雨是小了一些，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要继续赶路了？”
　　我想，至少先从石壁上的山洞里出去，这样躲着纯粹是为了避雨的。
　　眼下天还亮着，我们最好的做法就是继续往前赶路，直到找到落脚点。最好能找到渔庄的所在。
　　即便找不到，沿途应该有更宽敞些的容身的地方。
　　主意打定了，但是眼下的主导权不是已经交给傲娇少年了么？
　　因此，我跟他征询意见，也是对他尊重的意思，免得坏心眼的家伙又想出整人的手段。
　　这种手段放在别人身上，看着还有几分哭笑不得的，可是放在自己身上，哪个人能受得了呢？
　　反正我是很讨厌的，绝对不想被他整第二回。吊在山洞外的滋味，一次就够够的了！
　　话说，细细思量，眼前的这个家伙真心是个矛盾体。
　　我要是说他坏心吧。他在南华镇不是还特意买了点心么？
　　他一路辛苦背来，哪怕刚才我不吃，他都藏着没吃掉呢！
　　但我要说他是好人，实在牵强了些，兴许人性本复杂。
　　哪里会有那么单纯的好坏之分呢，不过是看那个人对某个人对某件事的态度而已。
　　我思索的同时。总觉得背后那道目光一直锁定在我身上。
　　这会儿听见我问，傲娇少年眼神中有了然的意思。
　　他思虑后望着我沉声道：“小菱，你不用着急的，等雨彻底停了再说。“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道：“小菱，至少要看着天色好一些......比贸然上路妥当。”
　　我懂他的潜台词，无非是担心雨势起变化，干脆再耐心些多等点时间。
　　我于是退回来，抱膝坐着，安静等待中。
　　我跟他的对话之前中断过，没机会多问关于宇文家的事情，我觉得有些遗憾。
　　等继续上路的时候，我打算再找机会问询。
　　宇文家一直给我的感觉都没那么简单。
　　我从一眼瞧见他们家在肃州城东的宅院，里头人的做派......哪怕是傲娇少年给我派来的护卫阿来，那些细节里头都能体察出特殊。
　　他们会在北地战事胶着的时候来到肃州......而且在我看来，傲娇少年的消息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他的势力不单单是在宇文家的生意往来上，就跟我师兄在西兰国都城的那位朋友做的生意一样，手伸得长！
　　我在猜测，他们到底跟哪边有牵连，是女帝还是那位公主呢？
　　傲娇少年执意要去北地，难道仅仅是为了他口中所说的护送我，不见得吧！
　　......我知道没事不要招惹我对面的那个家伙。
　　他不怒则已，一怒起来不是眼下的我能抗衡的。
　　他要是坏心点，给我使点绊子，就够我倒霉的了！
　　他傲娇又别扭的个性肯定是跟他成长的环境分不开的。
　　我背靠在洞中冰冷的石头上，脑中还在想着待会儿赶路的时候，对上他到底该说什么话？
　　此人性格自大，喜怒无常，心思不明。
　　我想探听点消息，得想办法引导。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要一个人出来，总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难题！
　　我忽然间想起我那位腹黑的师兄，这会儿他人不知道在哪里呢？
　　......山洞里继续等待了大约一刻钟还多，外头的雨看着慢慢变小，直到雨停了。
　　我看向傲娇少年，他跟我一样耐心等待着，先前有一阵子，我跟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各自靠在山洞的一侧石壁上，想着心事，难得的安静。
　　这会儿雨停了，自然要开始下一步行动，没等我问，他心领神会的点头道：“出发。”
　　“小菱，我先出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傲娇少年在的位置更接近洞内，我在外侧，听言便侧过身避让他。
　　他从我身边过，几乎是擦着衣角过去的，两个人的距离在那一瞬间简直可以忽略。
　　他猛然间停了一下，凝视着我大约几秒钟，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楚，但是看他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
　　奇怪的是，傲娇少年最终没有多话，他出去的时候，带上了绳子，还是老规矩，一端系在我这里。
　　他到了外头，接着转头向山洞内望了一眼，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
　　......听见外头的喊声，我慢慢移动，到了山洞口知道声音的来源在上方，于是抬起头看着上头。
　　傲娇少年这会儿，已经攀爬到了山洞上方的位置，他单手抓住了长匕首的一段，那把匕首被他用力深深扎进了石壁的缝隙中。
　　因为我跟他之间的距离被绳子限定，没法离开太远。
　　瞧过他的动作之后，我有理由相信，若不是这层束缚住了，傲娇少年肯定能攀爬至更高的位置。
　　我看到这般景象，一下子想起先前的狼狈，紧抿了唇郁闷地朝他看了一眼。
　　他将绳子放下来，对上我的视线，打量了我一会儿。
　　随后，傲娇少年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地道：“小菱，眼下我已经将绳子固定住了，你若是准备好了，就直接往上爬好了。”
　　“小菱，你不用太担心，“他语气肯定地道，”绳子另一端在我这里，很安全，不会掉下去的。“
　　他还是一如既往说得轻巧，我叹了口气，既然不想在半道上耽误，往上爬是唯一的选择。
　　好在刚才等雨停的时候，就是在休息养神的时刻，这会儿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虽不至于到原地满血复活的状态，相信从山洞攀爬到石坡顶端，我加把劲应该能做到的。
　　我心中默默地给自己打了打气，接着就依照傲娇少年的吩咐，继续开始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