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下一个机会

　　紫寰宫的夜，大殿的门半开半掩着，透过灯光映照的层层幔帐，隐约能见到有个颀长的身影在殿内徘徊。
　　哑巴宫女端着一盏早就凉透了的茶水一直守候在殿门外，没有里头的传召，她不敢进去。
　　身后空荡荡的长廊上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身玄色衣衫的葛先生慢慢往大殿的方向走来。
　　临到哑巴宫女几丈远的地方，他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抬头交换了一下眼神，葛先生走近询问道：“厨房今日熬的药，殿下可有喝过？”
　　哑巴宫女眼帘低垂，眼圈微红的摇了摇头。
　　葛先生皱眉道：“简直是胡来，已经好几天没有用过药了。”
　　俩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殿内的方向，葛先生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要走。
　　走出一小段距离，他忍不住折返道：“你待会儿吩咐厨房再熬一次药，务必送进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哑巴宫女点了点头，默默送走葛先生。
　　她退回殿前，一双眼睛依然凝望着大殿内的方向，等着那个可能一宿都不会到来的召唤。
　　站了片刻，想起葛先生方才叮嘱她的事情，她转身往通向厨房的路走去。
　　萧宁独立窗前，眼中熬得浮起了血丝，他的几案上堆满了各地暗卫替他搜罗来的偏方，其中不少，他曾经怀着希望拿去给葛先生看过。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葛先生的否定，让他的一颗心越来越沉重。
　　他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但是心中的声音也在提醒着他或许会到了山穷水尽的一天。
　　只是，那样的结果，他完全想不出该怎么来承受！
　　从微服出访，在小镇观澜遇上她开始。平淡的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彻底被改写了。
　　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想不清楚，是怎么样一步步陷落的！
　　或许，只是因为一个微笑。一句话，或许是因为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一个转身。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在心中生了根，慢慢的发芽长大，长成一株参天的大树，将整颗心都牢牢拢在了那棵树里。
　　错综的繁盛枝叶好比是一根根的桎梏跟牵绊，若要连根拔起，伤筋动骨，谈何容易？
　　更何况。那一颗已经深陷的心，要怎么承受那样最坏的结果？
　　紫寰宫内的灯火，兀自亮了一夜，那廊下守着的送药人，几次三番而来。终究没能达成心愿。
　　我醒得比平日早，丫鬟替我撩开了小楼窗口的帘子，明媚的秋日，阳光穿透窗子照射进来，伴随着小楼里轻拂过的风，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跟萧宁约定的时辰还有一会儿，我却没心思吃饭。丫鬟端了粥带了点心上来，听说这里的点心师傅都是萧宁特意派来的。
　　紫寰宫内的？他还真是什么都往这里派！
　　我的目光扫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靠在chuang头问丫鬟：“公子昨日说的时辰我没记错吧？”
　　对于日益糟糕的记性，我要跟她们确认一遍才安心。
　　“没错呢，小姐，说好马车从应天城里赶来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您先吃点儿东西，一会儿等得着急，怕顾不上。”
　　没过多久，小楼内响起脚步声，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现了。
　　萧宁出乎我意料的先到了一步。
　　他走近我。坐在chuang沿边察看我的气色，笑道：“今日看着不错。”
　　这说法，跟前几天替我来量身裁衣的时候，丫鬟说的口气一样。
　　我转头正视他，他说我不错，可是他呢？
　　我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想了想道：“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很棘手么？”
　　“小菱儿，怎么那么问？”萧宁目光闪烁的望着我道。
　　“你脸上写着呢。”
　　熬得眼圈深黑，脸色也不好看，眼底的倦意掩都掩不住，这些不是最好的说明么？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间想起刚才送来的点心，放缓了语气道：“我没吃早点，你跟我一块儿吃吧。”
　　萧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因为这样的机会自打我病倒之后，屈指可数。
　　面前小半碗粥，我看他喝得很辛苦，追问了一句道：“葛先生还在继续替你医治？怎么不见成效，甚至还不如我替你主治的时候？”
　　萧宁看着我，抬手抚了抚我的头发，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道：”不可比的。“
　　”我说的是，你现在的胃口甚至还没我替你主治的时候好。“
　　萧宁有些怔忡，眉宇间浮起一抹淡淡的哀愁，他转过头低声道：”所以，你得尽快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呢。“
　　我立刻低下头，掩饰心中的失落，回应他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每天躺在那里动都动不了，出门都不行。“
　　”这样的日子谁想过。“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语带疼惜的道：”我知道，没人比我更有体会了。“
　　”萧宁，“我眼神恳切的望着他，”你肯定跟葛先生讨论过了，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情况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没事的，葛先生说你会尽快好起来。“
　　”是么？那为何我觉得症状一天比一天糟糕？“
　　”那是因为你太闲了，人一空闲就容易胡思乱想。“
　　”我不信你说的，你有可能说些假话来安慰我。“
　　”你几时可以让葛先生来一趟别院么？我得从大夫口中听到同样的话，我才放心。“
　　“你自己也是大夫。”萧宁没有立即同意或者反对，他偏头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表情。
　　等待他的回答，我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尽管面上没有丝毫的显露，我自己知道这一刻有多紧张！
　　以往的相处告诉我，他答应我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果然，隔开好一会儿。萧宁才凑近我的脸，放轻了声音回答我道：”好，隔几天，我就让葛先生来一趟。替你看看。“
　　”萧宁，“我如释重负的转开话题，”今日在小院整理的人，什么时候会将我的东西送到这里啊？“
　　”正要跟你说这个事情。“萧宁的表情一改先前的沉重，微微一笑道，”早上我亲自去的小院，看着他们小心的打包，将东西都妥善归置好了，才骑马先走一步到你这里来的。“
　　”小菱儿特意嘱托我的事情，怎么可能假手他人。需得我亲自出马才放心啊。“
　　”辛苦你了。“我感激的望着他道。
　　靠在chuang头，身上搭了被子，我闭目养神，耳朵却始终留心着楼底下院子的动静。
　　听到马蹄声跟说话声响起的时候，我才睁开眼睛。
　　丫鬟去了楼下一趟。上来告知我道：”小姐，送来的东西已经到了楼下。“
　　”加起来一共有三个大箱子。“
　　我眼神一凝，呼吸紧了紧，倒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一份家当！
　　别说我正病着呢，就是我身体好的时候，要我自己跑一趟去取，恐怕也办不到呢。
　　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估算过小院内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三个箱子，还是大箱子那么多呢？
　　我自个儿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与其想那么多，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让底下人将箱子送上来，我亲自看看便是一目了然了。
　　室内不见萧宁，我转头看了看四周。丫鬟善解人意的道：”小姐，公子下楼去替您看着底下人搬东西上来。“
　　没隔多久，萧宁他们上来，小院内的东西完整迁徙，三个大箱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下床去打开。萧宁快走一步阻止我道：”你若是要看，我替你一样一样的取出来。“
　　神情不见有异，他的语气也一如既往。
　　”不用，先放着。“我打消了看的念头，看着萧宁道，”等我精神好些了，再一个一个看，也不迟。“
　　入夜，我喝完药，看着床边守候的两个丫鬟，目光在她们的脸上逡巡了一圈，低声说：”我现在还不想睡，你们替我将箱子打开。“
　　她们两个人闻言而动，我的视线在打开的箱子上扫视了一圈，目光集中在了那个放书的箱子上。”
　　“将里面的书拿过来。”
　　丫鬟却没动，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公子特意吩咐过的，怕小姐看书累着了，叮嘱我们一次只能给小姐拿其中一本。”
　　他管得倒紧！
　　我无奈的对着她们道：“既然他有言在先，我不为难你们，等隔几天再看就是了。”
　　三天时间，萧宁一直没有来，三天后的下午，小院倒是来了我期待已久的那位客人。
　　葛先生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衫，沿着楼梯上到我住的地方。
　　原本按照萧宁的做事风格，肯定是不太愿意外人直接进来这里的，可惜我病得厉害，非常候便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我跟葛先生的谈话还没开始，话题的主动权就到了他手里，先是说萧宁的病情接着跟我聊以往我替他开的药方，甚至还扯到了上回的江淮行。
　　我心头着急，这样下去耗费时间不说，我要怎么才能完成正事！？
　　清退左右，我正预备让葛先生替我从箱子里取出我那一天想要取的东西，楼梯上脚步声又一次响起，是萧宁来了！
　　我瞬间打消了念头。
　　这一趟跟葛先生的会面，以失败告终，但不意味着，我要做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我等着，下一个机会，无论如何，得再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