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六章 潇潇雨初歇

　　小镇的清晨，跟以往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街头的早点铺迎来第一波客人，长街上来往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
　　离镇最近的山道上，一行车队放慢了速度。
　　过往的挑夫，山民，时不时有人用探究的目光掠过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的车队。
　　连日的雨水让路况变得艰难，但是这一行车队用的车跟马匹都跟小镇上平日里见到的截然不同。
　　装饰极简，领头的马儿却膘肥体壮，毛色油亮，走起来步履轻快。
　　“真是好马。”经过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猎户感慨道，“镇上难得见到。”
　　他带着追忆的口气道：“我记得有一年，护国将军的队伍经过，当时乘骑的也是这样的马。”
　　“爷爷，”跟在他身旁的小孙子不过十来岁，闻言眨眨眼睛，扯着他衣角问，“爷爷，您是说，这支车队也是大将军的？”
　　猎户笑道：”爷爷只是说说，看他们的队伍，倒不像是军中的人。“
　　”大约，是朝中的大臣经过，看他们要去的方向，可能是去江淮视察灾情的。“
　　小孙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光追随远去的马儿语带向往的道：”阿诺长大了也要从军，做大将军，骑大马。“
　　爷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愁，低声道：”你父亲追随刘将军，几年前征战蛮夷之地，结果下落不明，爷爷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你走他的老路。“
　　马车上，萧宁靠在车厢内，从应天出来到现在，他进食很少，吃的药倒是比往常多得多。
　　考虑到行走途中不便。紫寰宫内的葛先生特意将药连夜赶制成了药丸交由随从带着。
　　车马劳顿，他难受的得紧，再加上时间赶。出城起便不敢放慢了速度。
　　萧宁阖眼浅寐，却被车窗外经过的人群。传来的一声声议论打搅到了。
　　他这一刻，耳力出奇的好。
　　眼神暗了暗，他直起身子，问车内跟随的侍卫道：”到哪里的地界了？“
　　”距离江淮还有多远？“
　　话没说完，他难受的俯低身子靠在车内的厚垫子上。
　　侍从慌忙递上他一路没断过的药丸，一闻到那股子药味，萧宁蹙眉摇头道：”现在不用。“
　　他喘息着缓了一会儿。喝几口水，提起精神道：”不清楚的话，去问。“
　　片刻之后，回话的人来到车边。
　　”殿下。前方是个小镇，距离江淮还有些距离，照这个速度，大约还有一天多才能到江淮。“
　　”殿下，要不要在小镇休整一晚。您”
　　没等传话的人说完，萧宁出言打断道：“不停，继续赶路，越早到江淮越好。”
　　“可是”侍从望着他苍白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将话咽了下去。
　　萧宁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垫子上低声喃喃道：”耽误不得。“
　　车队只是略略放慢了速度，便从小镇中心的街上穿行而过，未作停留。
　　夜半骤雨，早起得有些晚，我睡过了头，几天的劳累，一沾上舒服的床瞬间就懒散了下来，雨声像是催眠曲。
　　听到陈师在门外唤我的声音，我慌忙从床上爬起来，风一般的速度完成了洗漱，好在没让陈师等多久。
　　我出门，讪讪地望着他，陈师笑道：”车队都要出发了，还以为我的小徒儿想赖在客栈不走了呢。“
　　”老师，“我不好意思的道，”抱歉，睡过头了。“
　　”无妨，无妨。“陈师递给我两个素菜包子温和的道，”是早点，小林，你带着路上吃。“
　　”我去跟掌柜的结账。“
　　我抓过包子咬了一口，走下楼梯，到客栈的帐台结账。
　　车队的银子现在都存放在我这里，我就是一个移动的钱袋子，所以凡是要用钱的支出都得交给我去办。
　　结完账，我才挽起自个儿的包袱走出店门外，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车队再一次出发了。
　　这一回，我跟着镖师坐了头车，留陈师一个人在中间的车子上。
　　我有我的考量。
　　前一天路遇，起了冲突的事情，给我印象太深刻。
　　出门在外，路上的极品太多了，我担心镖师那耿直的个性，有时候应付起来会吃亏。
　　我跟他坐一辆车，要是碰上牛鬼蛇神，我打算自个儿出面应对。
　　不一定会处理得比他好，但我认为这是外出行走，历练的一部分，必须的！
　　这一天的行程十分的顺当，然而有一件事，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的车经过的路段，大多都是山路。
　　出了小镇，就一路往南，越来越靠近江淮的地界。
　　越是这样，路况当然也就会越是难走。
　　因为雨带最集中的就是江淮附近那一片。
　　按照这个推论，我们接下来的路是会比应天出来那一段更难走的。
　　塌方，泥石流，遇上的概率也要高得多。
　　我在路上都跟镖师讨论过，心头也做了几分准备，可是让我们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经过的路程反而比应天出城那一段都要顺畅。
　　经过一座山头，镖师终于忍不住跟我说：”看来，我们的运气很不错。“
　　我诧异地望着他，不懂他怎么突然之间冒出这样一句话，没明白他的意思。
　　马车绕过山坳，略作休整的时候，镖师先跳下车喊我道：”林管事”
　　“您太客气了，千万别那么叫，直接喊我小林就成啊。“
　　”小林，你来看看前面的路段。“镖师带着我，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
　　仔细查看路面，果然内有玄机。
　　原来这一段路也是有过塌方的，可是有人在我们之前经过，还将那段塌方的路面填好了。
　　镖师指点我看路上填平过的痕迹。我看得出，塌方的面积其实不算小。
　　”这么说，我们前面一定有个大的车队。凡是经过的路上影响行驶的路段，他们都填补上了。“
　　我恍然大悟道。
　　”所以说。运气好啊。“镖师乐呵呵瞧了我一眼道，”前几日若是也有这样的车队，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可是省力气省事儿多了。“
　　”嗯，我看，这一队人也是要到江淮去的。“
　　我心中一动，想到先前送粮的队伍。忍不住问镖师：”路上遇过的送粮车队，您可有跟他们的领车人聊过？”
　　“照您看，会是他们做的好事么？“
　　”不会啊，“镖师看了我一眼道。”是聊起过，他们虽然也要去江淮送粮，但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是要运给另外一座城里的米行。“
　　”我跟他们说起过行车线路。“
　　”从我们住过的小镇出来，有两条岔路，他们应该是往其中一条去了。“
　　”估计到离江淮最近的小城。才有机会再碰上。“
　　这么说，不是他们的功劳，我仰头望了望潇潇雨初歇，暂时放晴的天空道：”趁着这会子天气尚可，
　　我们尽量快些赶路。跟紧前方那一队修补路面的大车队！“
　　”诚如您说的，我们跟他们的距离越是近，越是省事儿。“
　　”隔得远，怕是路面被补上之后，再来一场大雨，又会有新的塌方，就棘手了。“
　　镖师显然同意我的看法，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启动之前，我们召集后面几辆车上的人，传递了这个意思，大家伙儿都能理解。
　　剩下的，就是尽力追赶前方早我们一步的大车队伍远去的马蹄。
　　比起中原初夏的多雨季节，石崤山部族的夏天不那么明显，地势高而僻远向北，山中的气温比起应天更是低很多。
　　除了大雪封山的时节，夏天对石崤山部族居民来说，反而是个怡人的好季节。
　　可以自由去山外行走，跟附近城镇的居民们做些买卖。
　　驿站送来的信清晨就到了景岚的手中，她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惊讶的道：”我还没有看过有人给云哥哥写信呢，居然，居然是小林子寄过来的“
　　她身旁的青年，古铜色的肌肤，整个人像刚刚从山中狩猎回来，一笑，洁白的牙齿闪着光芒，他身材特别高大，低头看着景岚开玩笑道：”小林子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景岚话一出口觉得失言，慌不迭地捶了他好几下，柳眉倒竖，”好好的，你打什么岔！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小林子是个人，是个应天认识的学医的朋友。“
　　”是男是女？“阿烈皱眉道，景岚有心回答他，计上心头，狡黠笑道：”是男如何，是女又怎样？“
　　”你吃醋了？“景岚凑过去，笑得眉眼弯弯道，”大男人也开始小气了？“
　　一阵打闹过后，景岚靠在阿烈的怀中，高举着那一封信道，“我真想看看小林子在信里写了什么啊，他怎么就不给我写信呢？偏偏给云哥哥写。”
　　“或者，他们是旧相识？”阿烈将她搂在怀中道，“你去问问你师傅啊。“
　　”哎，这几天去不了，他又开始闭关了，不知道几时能见我。“景岚叹了口气道，”希望这一次，能趁着夏天将旧伤彻底的调治，省得他到了冬天又咳血。“
　　”今年冬天，你跟着我上山去找找野参。“阿烈诚恳地道，”我娘的病都是你师傅给治好的，我们总要替他尽一份心。“
　　”好，就这么说定了。“景岚将手中的信随手塞进了桌上的一个木盒里，轻轻合上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