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飞刀见飞刀

　　管事的目不斜视对着云楚道：“底下上来，难免沾染了气味，请画师不妨先去偏厅洗漱一下，我会让人备好水的。”
　　我一愣，看着管事的只对云楚说，心知他的办事重点便是替城主完成查案需要的画像。
　　云楚既然胸有成竹的应答他，故而他的语气中就夹带了几分对云楚的恭敬跟赞赏。
　　一言不发的，我跟随着云楚一起到了偏厅。
　　我想起先前让卫兵备下的吃食，转头看了一眼云楚，我便对着府中的下人吩咐道：“方便的话，请把备好的糕点送去城主府外等候的马车边。”
　　赶车的在外候着，等人最是无聊，再说现在也到了饭点了，总没有叫人干等着的道理。
　　云楚开工的话，我揣测着画像要费些时候才能完成。
　　简单洗漱一下，多少去掉了那些让人不愉快的气息。
　　丫鬟送来的花茶我跟他都喝了一杯。
　　纸，笔预备完毕，城主府的管事又一次到了偏厅来。
　　见我跟云楚都站在屋内，不见我们开始，他略一沉吟道：”是否需要派个府中略通丹青的小厮来磨墨调色？“
　　“这儿有现成的，”云楚摇头指了指我道：”她在这里帮我就行了。“
　　管事的眼神闪了闪，不知道该问什么，看他的表情是在思量我跟云楚几时达成了共识的。
　　他迟疑了一小会儿，惯是见风使舵的人，便笑道：”那好。两位正好能趁此机会切磋一番。“
　　眼见他背影消失门口不见，云楚起身去关了偏厅的门。
　　他对着我笑道：”还不开始么？再晚你可要耽误回去的时辰了。“
　　我趴在桌子边上捣鼓颜料跟墨水，看云楚提笔沉思了一会儿，就开始在纸上勾勒起来。
　　他画得很细致，因此我就觉得时间过的超慢。
　　百无聊赖的等在一旁，我也提起笔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画了雪国宫中我之前住的地方。那里的院子有不少参天古木，其中一角父皇让人替我备下的秋千架。
　　我凭着回忆，将院子的一角画了出来，秋千架上自然是空无一人的。
　　云楚画得差不多了，偏头看过来。见到我画的那张画道：”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
　　我沉默不语，抓起桌上我画的那张纸，团成一团扔掉了。
　　见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我便走过去看他桌子上的那一副肖像画。
　　确切的说，是根据在底下看到的推测出的长相。
　　画上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清秀。一双眼睛很有神，看着是个美女。
　　我皱眉盯了许久，直到云楚推推我的胳膊。我才反应过来。
　　”你看的这么入神，有问题么？“
　　”你画的这画，能达到几成的把握？“
　　云楚不解的看了我一眼，我解释道：”我是说。这个画跟真人的差距会有多少？你是怎么根据她现在的样子推断出来的？“
　　云楚提笔在画像上加了点颜色：”人的五官长相，即使是被破坏了，也能顺着骨骼纹理推断出他的大概样子。“
　　这话让我想到现代看过的法医协助判案。
　　我低头继续研究那一幅画上的人，觉得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我沉默着仔细回想，一时间想不起来。
　　但是那幅画上的样子取代了之前看到的恐怖的一幕，现在我想起这个遇害的女孩子，就将云楚画的她的脸自动带入进去了。
　　看他的画可比方才在底下愉快得多了。
　　休息了片刻。我见云楚坐在那里喝着花茶，在几案上取了盘点心端过去道：“你早上出门前有没有吃东西？”
　　他无语的看着我，我抓起块糕点就往他嘴里塞。
　　“枉费翠儿还说要问问你，该替你备下什么吃食，你可倒好，不声不响就出门了。”
　　“熬到现在，就不会难受么？”
　　云楚懒懒看着我道：”刚才那样的情形，你会觉得饿么？“
　　他就着我手里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咀嚼得很勉强，表情如同我喝苦药。
　　”既然画完了，城主也不在，我们把画交出去，早点回院子啊。“
　　我推开窗子看了眼窗外道：”我待会儿就去偏厅喊翠儿。“
　　”对了，你早上是怎么来的？难道真的是坐守城卫兵的车来的？“
　　”是啊，我揭了告示去找的城门口卫队。“
　　”你找的人是不是叫罗钧满？守城卫队长的名字？“我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水，放下手中的杯子道。
　　云楚眼神一凛，转头正视我。
　　“你是几时认识这个人的？”
　　目光交汇，我内心突然涌起了个恶作剧的念头，促狭一笑道：“他爹娘都见过我，我还在他家吃了饭。”
　　看着云楚越来越冷的表情，我终于体会到了插刀的快乐。
　　就他会使小李飞刀么？我也会好不好！
　　我补充了一句语带娇羞道：“我在他家吃的饭可不止一顿，我还在他家过了夜。”
　　云楚的脸刹那间黑了。
　　月色温柔，身下马车顺着回去的路跑得飞快。
　　翠儿扶住我胳膊道：“姑娘，奴婢听城主府底下人说先前有个画师比您先到，还说是在一处画画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奴婢没看见啊，莫非他是住在城主府了？”
　　我低头不语，想着那幅桌子上的画，一时间想不透彻。
　　云楚画的女孩子肖像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有些眼熟，但是这会儿却始终想不起。
　　翠儿扯扯我的衣角。我回神道：“没有，他说是跟管事的还有事情要谈，等会儿大约城主府会有车送他回城的吧。”
　　翠儿听说了，笑道：”奴婢想啊，他肯定是后悔不要银子白画了，留下来，大约是跟管事的谈画画的酬劳呢。“
　　我伸指点了翠儿的脑门一下道：”你就想着钱。人家就不能是为了替城主出出主意么？“
　　”城主他不是外出了，没看见啊，再说只是一个画师，奴婢还是觉得是为了钱的事情，哪有傻子肯不收一文钱画画啊。“
　　”姑娘。您说守城的那个队长，年纪不大，这点年岁要做到城主的得力手下，想来那个人是精明能干的呢。“
　　”精明没看出来，能不能干我也不清楚，但我看他几句话就能让守城卫兵服帖。至少在城主府的属下里面，有一定的威信的吧。“
　　”西南陲的大门很重要，放在那里的盘查工作雪城主能全权交给他。是种莫大的信任跟肯定。“
　　我心中嘀咕道：”怪不得几年都不回家看父母，也不想想那两位守在荒村客栈有多冷清。“
　　等我见到雪鹰的时候，得跟他好好说说，放罗钧满一个长假。至少去荒村客栈探望一下他的父母。
　　当然，那还不是最好的选择，我心中起了个念头，一路行来，觉得这西南陲城外大片的地，城中人口也比岐北少，罗钧满如果能说服他父母。即使要做些买卖维持生计，也可以来西南陲啊。
　　路上行人很少，马车一路奔驰到了院子，我看到门口有好几个人正焦急的等在那里，除了我们院子的哑巴小厮，更有东院的管事。
　　他们看到我从马车上下来，哑巴小厮欢快的迎了上来。
　　东院的人心情就没那么好了，一脸的失望。
　　我走过去的时候，转身定了定脚步道：”你们公子是出门办事去了，再过两个时辰大约也能回来。“
　　”小菱姑娘，您碰上公子了，那怎么没和他一起回来？“
　　”他不愿意，我总不能拉着他回来。“
　　”这样吧，你们备好吃食跟洗漱的热水，总比站在这里等着有意义，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们都预备好了。“我不紧不慢的道。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顿觉自在！
　　翠儿在灯下绣花，我忖度此次城主府之行，提笔在纸上写起给师兄的信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翠儿放下绣绷子，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走过来道：”姑娘，夜已经深了，您早些睡。“
　　翠儿见我一言不发，抬手替我沏了一杯茶端过来。
　　我摆手道：”今儿在城主府，灌了一肚子茶水了，现在一口都喝不下呢。“
　　我吹吹纸上的墨迹道：”翠儿，我得把这儿的事情跟师兄知会一声，再说他派人采购的礼物那么多，我连句谢谢都没跟他说呢，写信顺带提到了。“
　　”您跟他说起了西南陲的命案么？“翠儿在一旁出主意，”不如让主上也增派人手帮您一把？“
　　”翠儿，我还没有见到城主，现在没必要给自个儿揽事，今天画像已经出来了，等明天，城主府应该下来新的告示啊。“
　　”我们就留心着，真到要出手的时候，有必要再求助师兄。“
　　我跟翠儿在灯下商量着，听到窗外院子里有些动静。
　　”翠儿，你下去看看，顺便去厨房瞧瞧我让他们熬的粥，如果已经好了，就端到东院去。“
　　话音刚落，翠儿就答应着要下去。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站起来道：”不，还是我自己去一趟。“
　　临到门口，望着身边的翠儿我又犹豫起来，现在已经是半夜，我这么跑去东院，就算见到他回来，能说上几句话呢？
　　想想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心里一合计，斜睨了一眼翠儿，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还是打发她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