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离开的理由

　　侍从听完这句话，待看向我的时候，眉间再度皱了皱。
　　他没有接着问。
　　我听到窗外街上响起的吵闹的声音，不由得凑近窗边朝着大街上看过去，暂时停止了跟他的交谈。
　　我放眼望去，只见街头又多了不少人。
　　看样子......其中有一些是从镇外进来的。
　　街道上人一多，路人行走的速度都放慢了。
　　我还瞧见有马车被堵在了道中间，赶车人在前，车子慢慢动。
　　我的视线掠过人群，瞧见街角的摊位上有几个人看着跟周围那些老百姓不太一样，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后不禁多看了几眼。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他们的装束。
　　我在肃州的时候倒是瞧见街头有人作类似的装扮，甚至连我自己都曾经有过相似的装束。
　　这些人就跟我当初在城中行走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从而掩饰自己的真容差不多。
　　他们一样戴着帷帽，穿着包裹得很厚实的衣裳。
　　通常这种装束，会在一些身份特别的人身上看到，或者就是......隐瞒些什么！
　　我的视线一次次在那几个人的身上掠过，觉得在北地镇街头瞧见他们，可能未必是好事。
　　我想起在肃州时候那次街头的乱子，再想想袁秀跟着花匠出来那次回去宅院后跟我讲述的内容。
　　会不会两者之间有联系呢？我心中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北地镇北宅院中。
　　在阿荣看来，刚才跟着宫女惠萍一块儿出现，随后拦住他们询问的那个人实在有些怪异。
　　要说他也只是宅院里的守卫而已，又不是刘女官或者陛下手底下做事的。
　　他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值守，还跑来询问他们工匠的行踪，这不是守卫份内的事情。
　　因此，阿荣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解。
　　宅院里的人难道会频繁调动么？
　　这种事情连军营中都很少出现，这里又不差人手。
　　哪怕他自己给对方假设一种可能，细想之下却还是觉得不合情理。
　　可惜，袁秀似乎没有多纠结刚才在路上发生的这件事。
　　她此刻的兴趣早就转移到谈论小林的事情上。
　　她问阿荣的都是有关小林的事情。
　　阿荣暂时找不到人议论，只好暂时将心里的疑问抛开。
　　他回想一遍，那人看上去虽然是护卫的样子，可是又跟宅院里他看到的别的护卫有那么点不同。
　　这种感觉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要是小林在这里，阿荣想着......没准他会看得更真切些。
　　阿荣心中默默地思索着，该不会那名守卫也是从哪里调来的吧？！
　　就像他们是从一线营地调来的一样。
　　他想了想，暂时想不出个头绪来。
　　一旁走着的袁秀忽然间看向他问道：“阿荣，小林今日去过大厨房么？”
　　阿荣听言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呢？
　　紧接着，他听到脚步声，视线朝着前方小道看去，顿时明白了袁秀的意思。
　　怪不得袁秀问起，因为在大厨房见过一面的那位管事正好远远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了。
　　阿荣心道......都是在宅院里做事的，袁秀他们在这里的时间长，可能袁秀也是认识管事的。
　　阿荣定了定神，转头朝着袁秀回应道：“小林今早倒是没去，着急出门呢！”
　　“万师傅是担心万一小林去了大厨房，被那边的人叫住做些杂活，可能就赶不及跟他一块儿出门了。”
　　管事一路走来，却没朝着他们面前走，而是经过他们附近的一处转角，拐上了另一条路。
　　他早就瞧见袁秀跟阿荣的身影。
　　转身前管事看了袁秀一眼，远远对着她点了点头。
　　......阿荣看他背影，侧头望着袁秀问道：“袁秀，你认识大厨房的管事？”
　　“嗯，见过几次，”袁秀直言道，“我们平常打交道很少，爷爷比我更熟悉些。”
　　“宅院里地方还挺大的，我在这里没有爷爷走动的次数多。”
　　要不是最近花匠腿脚不好，袁秀以前从花圃出来的机会更少一些。
　　她的活动范围几乎是集中在花圃附近的一圈。
　　再说远一点的话，还包括跟小林碰见的那片林子里，也是平常会走动的区域。
　　至于女帝住的地方，还有那几名女官走动的地方，袁秀真的是很少过去。
　　花匠几次提醒她，让小孙女尽量少去那些地方。
　　至于后院国师大人的住处......反正对宅院里做事的人来说都是片禁地。
　　“刚才你跟我说，管事想将小林留在大厨房，说的是刚才的人么？”
　　袁秀意有所指，她知道那人就是大厨房内的管事，听说权力还挺大的。
　　阿荣闻言后，点头回应道：“是啊，就是那个管事。”
　　“我听说小林过去的时候，他问了很多话，我在外头等了很久他才让小林出来的。”
　　袁秀听完，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想，接着抬起头看向阿荣道：“照你这么说，小林就算不去当军医，在营地也可以做别的......事情。”
　　她没挑明，可是阿荣还是听明白了。
　　大厨房管事刚刚经过，很容易就想到那人身上去。
　　“袁秀，你说的是营地负责餐食的？”
　　阿荣话音刚落，立刻瞧见袁秀对着他点头。
　　阿荣想了想，觉得这个假设还挺合理的，顿时露出笑容道：“没错！我看是完全可以的，只是恐怕他也未必乐意。”
　　“他的手艺，去陛下身边料理餐食都行了！”
　　阿荣说着说着，露出遗憾的神色道：“小林他还跟我说大厨房做的点心不好吃呢！”
　　言下之意，是他自己的手艺更胜一筹呢！
　　阿荣想到这里，咧开嘴笑道：“那家伙看宅院里厨子做的点心......很看不上眼的，我都很好奇啊！”
　　袁秀望着他问道：“你好奇什么？”
　　“嗯，我想过，要是东西给小林备足了，他会做出什么样好吃的点心来！”
　　“你也晓得，那个家伙要么不说，要是说出口了，还是很靠谱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袁秀依然低着头在思索，稍后她忽然间转头看了阿荣一眼。
　　隔了几秒钟，袁秀对着阿荣轻声地道：“阿荣，我一直听你说小林的事情，他好像特别有兴致弄吃的。”
　　“我忽然间想到一件事......该不会他心里在打主意......”
　　袁秀说话间停顿，阿荣诧异地看向她问：“袁秀，你在说什么？”
　　袁秀这一次并未直言，话说得婉转。
　　“是这样的......阿荣，我听说国师大人从国都城来，一路到北地镇，反正陛下带来的那些人做的吃食......没有让他满意的。”
　　阿荣惊奇地道：“我怎么听说御医也是一样呢，听说国师大人还不让他们看诊的。”
　　国师大人享受的待遇真心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这句话要是让墨言听到，估计会嗤之以鼻！
　　袁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看向阿荣摇头道：“还是有区别的。”
　　她强调了一句：“国师大人自个儿通晓医术，所以看不上那些御医，不过他身体不好，从来都没听过要自个儿亲自下厨啊！”
　　袁秀联想到小林那些举动，还有说起军医的事情的时候，每回表露出的反感的情绪。
　　如此种种，她仔细思索后，觉得自己的假设不是没有道理的！
　　“阿荣，没准小林对学医没太大兴趣，不过是他爹逼着他在学的。”
　　阿荣看向袁秀，神情疑惑。
　　袁秀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远处的林子，好长一会儿都没有做声。
　　过了片刻，袁秀才接着道：“我只是觉得下厨的事情，小林他是很喜欢的，你不是说被他妹妹影响到了么？”
　　袁秀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以便了解他。
　　“小林一直都很想去后院看看，也对国师大人心存好奇，你我都看出来了，说不定......小林心里头真的在打这个主意！”
　　听了这句话，阿荣猛然间想到小林跟自己交谈时候的表情，昨晚他说出那一番话的样子......似乎袁秀说的很有道理！
　　然而他细细一想，又觉得其中有漏洞。
　　他看着袁秀语气一转道：“可问题是......陛下未曾说过要另外找人来替国师大人负责膳食的......”
　　袁秀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陛下这会儿虽然还没说起，可是等到要去一线营地的时候那就未必了。”
　　已经是箭在弦上，就是这几日了！
　　她顿了顿，又道：“到时候......没准会从宅院里头挑几个人一块儿跟着去一线的！”
　　“小林是不是在等机会呢？等接近国师大人的机会！”
　　阿荣听闻后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周围，随后神情不喜地望向袁秀道：“袁秀，这种话咱们暗地里说说可以，千万不能当着宅院里那些人的面说起。”
　　“我在一线营地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关于陛下的传闻。”
　　袁秀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阿荣面色僵了僵，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她隐晦地道：“总之......要是陛下晓得，别说小林没机会了，说不定还会被打发出去的。”
　　完全有可能！
　　围绕着国师大人的传言甚嚣尘上......要不是有陛下在压制着，恐怕会传得更多。
　　阿荣嘱咐袁秀道：“现在只是咱们在猜测，可是小林那家伙虽然时常走神，要说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其实真的没人知道啊！”
　　阿荣眼珠子转了转，替她出了个主意：“袁秀，你不是经常和他碰面的么？”
　　“哪有，只是有事商量的时候才说话的。”
　　阿荣自顾自接续道：“等小林回来了，你可以问问啊！”
　　“这又不算禁忌的话题，他一高兴没准就跟你说了！”
　　他们走在宅院中位置偏僻的小道上，没多久就要到工匠院子外那片林子了。
　　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几乎没有别的杂音。
　　“袁秀，要是真的被咱们猜中了，你可得提醒他，绝对不能随便去后院的。”
　　阿荣有些担忧，“听说上回真的有人被打发出去了，后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袁秀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清楚他的表情，随后低下头想了想，又对着阿荣道：“你不是都提醒过几遍了？”
　　“连万师傅都跟他说过的吧！”
　　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了！
　　阿荣语气肯定地道：“不过，小林昨晚还跟我说，现在他在宅院里走动的时候已经能认得清路了。”
　　“他自己都说了，那应该不会勿闯到后院去。”
　　“咱们不是见到惠萍了，她给小林画过宅院里的地图呢！”
　　阿荣视线一转，看向袁秀正色道：“你刚才也看到跟惠萍一块儿来的守卫了，他问起话来都像是在审问犯人。”
　　“没错，跟昨儿碰见的时候......有点不一样。”
　　......面前的侍从再次看向我。
　　他的视线凝聚在我脸上，我感应到了，转头回眸望着他。
　　“您还有问题要问我么？”
　　他点了点头，望着我道：“北地镇这里太乱，你其实可以不用在这里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稍后回应道：“您是刘大人身边做事的人......这句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听着很不妥当。”
　　当然，他的问题古怪不是第一回了。
　　“要是给你机会平安离开，也不用回去宅院，你怎么选？”
　　我对着他摇头道：“不可能的，我都来了，除非是我自己要走，别人给我的机会得看我乐不乐意。”
　　“我说得很明白了，还得继续帮万师傅一块儿在宅院做事，至于别的......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办。”
　　“如同杯子里的茶水一样，得慢慢饮。”
　　“我暂时没有离开的理由。”
　　我希望能确认一遍万师傅想出来的法子。
　　天黑前回去宅院，等夜里哪怕万师傅不愿意说，我也会请阿荣帮我仔细看看，是不是有效。
　　稍后，我望着侍从，语气带着疑问道：“我听出来了，您一直在跟我重复同一个问题，我比较好奇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