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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正文]
第201节第二百零一章抓到把柄
对于欧阳这样城里长大的年轻人来说，河谷是一个奇观。www.china l ww.com↘翻过大山，就能看到一面山坡上，从上到下一栋栋各式各样的民居。
说各式各样，绝不夸张。有些房子，是以条石建成的，看上去十分的厚重。有些房子，则是以土砖建成，很是破败。还有一些，则是木板房，显得相当的古朴。但不管哪种房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只有一层，没有两层以上的。从山坡上一直延绵到山沟之中。
周全一见如此景观，立即便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照个不停……边不停地向周围的村民询问。
石磊笑着对他解释道：“我们这河谷，可是很有一些历史了。在这里一两百年了吧。老祖宗迁到这里来的时候，据说是为了躲避兵祸。当时只有几户人家，现在都快一百户人家了。
周全感叹道：“哎呀，真是没想到，在这大山深处，还能见到这么大的一个地方，简直快赶上桃花源了！”
“嗯，这个比喻满恰当的……”楚天羽笑着说道“石磊啊，老祖宗是为了避兵祸，不得不躲进深山老林。如今太平盛世，改革开放了，就不能抱着老黄历不变。得想办法发展，脱贫致富。”
石磊是楚天羽第一次徒步考察几个大山深处的村庄时认识的，对这位年纪轻轻却在村里极有威望的退伍村支书很有好感。已经给石磊许下诺言，只要他组织村民们将引水渠修通了，就将他调到区里，想办法给他解决干部待遇。
楚天羽喜欢这种一心为公，又敢打敢拼的年轻干部。
而石磊对楚天羽亦是敬佩有加。这位比他还要年轻的小书记，办事那叫一个利索，甚少官话套话，实地考察过河谷的实际情况之后，二话不说，就答应给他解决急需的雷管炸药和水泥。石磊自从两年前从部队退伍，被村民们选举为村支书之后，为了修引水渠的事情，这两年没少跑乡里区里，鞋子都走烂了两双，愣是一无所获。
穷啊！
村里穷，乡里也穷，区里一样的穷。
谁都理解河谷村民的艰难，但谁都拿不出钱来，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直到楚天羽实地考察河谷，才算是将这个问题解决了。从自己辛辛苦苦跑下来的贷款中，拨出一笔款子来，支持河谷村修建水渠。
一些雷管炸药，加几万块钱，就能解决一个村子数百人的用水和后续的发展，楚天羽怎么算这笔账都觉得十分划得来。
石磊说道：“楚书记，等水渠修好了，就能解决大问题，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楚天羽摇了摇头，说道：“石磊，当领导的，眼光不能这么短浅。就算修好了水渠，也只能解决人畜的饮水问题，灌溉问题不一定能完全解决。我看等主干渠修好之后，还得想想办法，我们以前的灌溉方式有问题。你们这地存不了水，再多的水浇下去，农作物来不及吸收，就全漏了。这个不行。你们那水渠，引不来这么多水。”
石磊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到书记，是这个理，但我真是想不出好办法来。”
楚天羽说道：“滴灌！石磊，你明白什么叫滴灌吗？”
石磊连连摇头，神情有点茫然。
楚天羽说道：“这个滴灌，是以色列的农庄发明的一种浇灌技术。以色列在中东地区，缺水很严重。但他们的农作物，每年都能大丰收，科学种植就是根本的前提。所谓滴灌技术，就是直接将水管接到田间地头，作用于农作物的根部。简单来说，就是每一株植物的根部都有一个水龙头，每天定时浇水，水流量不大，很小，一点一点地滴下去。基本上还来不及渗透，植物就能把水分都吸收了。用水量很小，但能保证农作物的需要，明白了吗？”
石磊便沉思起来，想象着楚天羽所言的这个滴灌技术，是何种模式。楚天羽索性从山道上直接走进一块坡地，指着地里种的一些作物，现场给石磊“上课”。
见了这般模样，黄韵玲、周全、欧阳等人也只得停住脚步，来到地里，和村民们一起听楚天羽“讲课”。大家也都是一脸的茫然。
黄韵玲也好，周全、欧阳也好，都不是农家出身，对这些农业科技知识，全然不懂。
石磊的悟性很高，听了一会，便点了点头，说道：“楚书记，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个水管，得花多少钱啊？咱们这满山遍野都是坡地……”
这要是每一株作物根部都安排一个滴灌的水管，那还了得，不知要花多少钱了。不要说河谷根本没这个财力，就算红山区，也给不了这么多钱。
黄韵玲脸上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些人，就知道耍嘴皮子，好高鹜远，一点都不脚踏实地。
楚天羽不禁笑道：“石磊你个笨蛋！水管就一定得是铁制的，要出钱买？你自己抬头看看，对面那竹山，那满山遍野的竹子，你不会就地取材？把竹子弄回来，劈开两半也好，将中间打通也好，再钻些眼儿，连在一起，不就是水管？你们在水渠的源头控制好，搞些小闸门，每天定时开闸两三个小时，那就足够了，开动脑筋嘛！”
离河谷大约十来里地的对面山上，确实是茂密如海的竹林，郁郁葱葱，蔚为壮观。竹子耐旱，根系发达，深入地下，普通农作物不能生长的地方，竹子都能适应。
石磊茅塞顿开，兴奋地一拍脑袋，叫道：“对啊，这就是现成的材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楚书记，还是你的脑袋好使！”
欧阳那边也挺激动，急急忙忙打开笔记本，将楚天羽这段话在本子里记录下来。
黄韵玲也不禁点头说道：“嗯，楚天羽同志这个办法似乎是不错。如果能行得通，倒是值得在全县其他干早的农村椎广。毛竹不值钱，用来代替水管，是个不错的思路。”
欧阳又连忙将黄县长的话也记录下来，心说还是黄县长高瞻远瞩，总是站在全局的高度看问题。
楚天羽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虽然这个主意是他想出来的，黄韵玲这么说有点“抢功劳”的意思。但如果真能在全县推广，那倒是个好事，能让许多的农民得到实惠。黄韵玲似乎根本没把楚天羽当作代理县委书记而是依然把他当作红山区的区委书记。而她自己的做派倒像是正式的县委书记兼着县长党政一把抓大权在握的样子。
“楚书记，我明天就安排人去那边砍竹子做水管。咱们先试验一下要是能行得通，就得马上动手了，不能误了农时……”石磊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听楚天羽说得有理，便摩拳擦掌的，只想马上把这事做好了。
楚天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说道：“行，这个明天再说。咱们先到村里去，黄县长几位，真的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嗯，黄县长，请！”石磊从楚天羽那里学来了新技术，心里有了底气，脸上也喜洋洋的。
山势十分陡峭，山路又非常狭窄走在上面，须得十二分的小心翼翼才行。幸好黄韵玲和欧阳的皮鞋，早就拗断了高跟，不然在这种山路上她很容易摔了下去，那就麻烦大了。
饶是如此石磊也专门做了安排，请几名青壮女村民搀扶着两位领导，生怕她们摔跤。几百米的山坡，真滚下去了可不是玩的，会出人命的。
至于楚书记，就不必那么在意了。这人身手矫健着呢，体力比他们这些山民还好。
石磊的家，在山坡的下方，建在一处略显平坦的坡地上，青石墙壁，屋顶上铺的也是风干的茅草，糊了一层泥巴，一共三间房子。石磊的父母住一间，石磊住一间，还有两个较为年幼的弟妹，住了一间。石磊那间房子，就做了临时的会客室，而他父母的卧室，则兼做厨房。当然，如果不是特别寒冷的天气，做饭都是在室外，垒个土灶，烧柴火。冬天则是在室内，有些石炭，再加一些木炭，既能煮饭又能取暖。
至于石磊这个支部书记的房间里，就是一张床，还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架子，上面搁一块竹制的床板，再垫些干燥的茅草，一床简单的黄布棉被，一看就知道是部队的物品，退伍的时候，部队首长允许石磊带回家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自制的木桌和几张自制的竹椅木凳，高矮参差不齐，算是个小小的办公场所。七八个人进去，便显得十分的狭窄。
见到这个模样，欧阳、周全不免目瞪口呆。
这就是村支书的家兼办公室？
眼见石磊有点手忙脚乱，楚天羽就吩咐道：“石磊，现在别忙其他的，你做好几件事吧。第一，弄点热水过来，请黄县长和大家洗把脸。第二，弄点热茶，最好是姜汤，再发发汗，大家爬山的时候出了一身透汗，又都吹了山风，容易感冒。第三，搞个大火盆过来吧，这房子里太冷。”
这个时节在平原地带，正是气候宜人的时候，但在山区，温度最少要低三四度，黄韵玲他们可是照着山下的气温穿的衣服，而且一身汗，平息下去之后，最容易着凉。
欧阳望向楚天羽的眼神，就变得亮晶晶的了。她现在就感到冷了，身子有些瑟瑟发抖。楚书记的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里，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她对这个神秘的楚书记充满了好奇。
石磊那边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很快，热水，姜汤和老大的火盆都被弄了过来。
黄韵玲等人用热水洗了把脸，又擦了擦手掌和手臂，感觉舒服多了，再喝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围着大火盆一坐，刚刚感到凉飕飕的身子，又逐渐暖和起来。
真舒服啊！
一开始的时候，欧阳还努力挺直了腰肢坐着，但是很快就扛不住，两个眼皮子直打架。实在是累惨了。周全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不过周全是男子，体力上略好一些，勉强在支撑着。
黄韵玲又何尝不是如此？浑身都像散了架子似的。只是身为县长，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打瞌睡，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黄韵玲又在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自己受领的“任务”。这样一个有背景又实心想为群众办点事的年轻干部真的要“看住”他吗？黄韵玲第一次犹豫起来。但这种犹豫，也只是稍瞬即逝，自身的利益很快占据了上风，黄韵玲的心马上变得刚硬，并且隐隐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愧。
喝了几口姜汤，黄韵玲开始和石磊随口聊天，询问着河谷村和相邻的其他几个山区村落的情况。石磊自然一一作了回答。
欧阳原本昏昏欲睡，这个时候又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拿出本子，记录黄县长和石磊的对话。一旦投入工作，身上的疲累似乎也略有减轻，不那么犯困了。
楚天羽默默作陪很少插嘴。
石磊家门外，早就围了一圈的村民，好奇地往屋里打量着。听说来的是一位美女县长呢！在他们心目中，县里最大的官该是县长。
一县之长嘛！
河谷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官。以前区里的小楚书记就已经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领导了。
黄韵玲在村民面前很和蔼，举手招呼几今年纪较大的村民，进屋里来坐。房间本来就不大，再进来几个人，就挤得满满当当的了。但人多了，倒也暖和。
美女大人相请，村子的老老少少难免显得有些拘谨，不过聊了几句，发现这位女县长十分随和，这一个个的话匣子也就拉开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很是热闹。
石磊陪着聊了一会，眼见时间不早，便说道：“黄县长，楚书记，你们几位先坐一会，我出去一下。”
无疑，他是要去安排晚饭了。
黄韵玲连忙提醒道：“石磊啊，你是去弄晚餐吧？我有个要求，就是不要搞特殊，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就吃你们平时吃的饭。”
“这个……黄县长，你们几位是贵客，这样不好吧？”石磊顿时有点犯难，搔了搔头说道。
楚天羽便暗暗好笑。
石磊是个实诚人，远不如永宁周边那些村支部书记那样“圆滑”。领导这样的话，那是肯定要说的，但你肯定不能当真。一般来说“懂事”的村干部，都会笑呵呵地答应下来，然后该怎么弄还怎么弄。
河谷的生活水平，楚天羽可是见识过，真要是村民们吃什么黄县长也吃什么，今晚上黄县长估计要饿肚子。那种饭食，黄韵玲这种刚从省里机关下来干部，不要说没吃过，可能连见都没见过。
“就是这样，不搞特殊。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黄韵玲很坚决地一挥手，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要亲眼看看山区群众的日常生活。”
石磊还是有点拿不定走意，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楚天羽身上，楚天羽年轻，和他很谈得来，又是红山区的书记，石磊就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在红山区的辖境内，区委书记也算半个主人吧？
楚天羽微微一笑，说道：“石磊，按照黄县长的指示办。”
石磊似乎就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黄韵玲继续和其他村民聊天说话，有关村里的情形，问得很是详细。
很快，食物的香味便传了过来。欧阳和周全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今儿走了一天山路，就在山下的村子简单吃了点饭，临行前楚天羽让唐甜甜给大家准备的饼干，也在路上被吃了个精光，这会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这食物的香味，就显得格外诱人。
楚天羽就知道，石磊还是没敢当真“执行”黄县长的指示。不要说县长这样尊贵的客人，就算来了普通的亲戚，淳朴的山民们，谁不是倾其所有来招待啊？
天擦黑的时候，石磊走了进来，说是可以开饭了，又请示道：“黄县长，我们有自己酿的米酒，要不要喝一点？”
黄韵玲一听，微微领首：“好，自酿的米酒，可以喝一点。”入乡随俗，虽然自己的酒量不算好，可要是说不喝就显得脱离群总，驳人家的面子了。
被邀请来谈话的几位村民，便纷纷起身告辞，围在屋子外的村民们也都散了。总不能在这里围观县里领导吃饭吧，太不礼貌了。
石磊和他的父母，一对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女，端了几个大碗过来，摆在桌子上。正中间一个大海碗，堆尖一碗黑红的肉片，用红辣枚爆炒的，一看就知道是风干的野味。在这大山深处，村民们偶尔能打到个野物，一般都是拿到城里去卖掉换钱，也有风干了挂起来，准备待客用的。周围几个山野小菜点缀着，好吃不好吃暂且不说，最起码看起来红红绿绿的十分养眼。
石磊捧着一个酒坛，打开来，一时间酒香四溢。
黄韵玲看了看众人的脸色，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石磊同志，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要搞特殊，你们平时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石磊憨厚地笑着，说道：“黄县长，也就是些家常菜，真的没什么。我们这谁家来了客人，都要招待的。这已经很怠慢了，山里只有这些东西，叫贵客见笑了。”
黄韵玲微微迟疑，看着随行人等饥肠辘辘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那好吧，今天我就领你这个情，不过，下不为例啊……”
“好……好……嘿嘿……”石磊连连点头。
当下几个人围桌坐了，石磊给大家斟酒。他的父亲也在一旁作陪，母亲却悄悄的走了，石磊的弟弟妹妹，也没有上桌来。
“来来，黄县长，楚书记，各位领导，我代表河谷的乡亲们，敬大家一杯……”石磊站起身来，端着酒碗，高声说道。
大家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到底是饿了，这种很简单的饭食吃在嘴里，只觉得格外香甜。
吃了几口，黄韵玲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石磊，你妈妈和弟弟妹妹呢？怎么不一起过来吃？”
石磊脸上便露出尴尬之意，支支吾吾地说道：“黄县长，我们这有规矩，客人来了，女人和孩子是不上桌的……”
“你这个石磊，还是村支书呢，怎么这么封建？快去快去，把你妈妈和弟弟妹妹都叫过来一起吃。”黄韵玲斜了楚天羽一眼，很不悦地说道。党员干部还有这样的封建思想，难说不是他这个当区委书记的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石磊很为难。饭菜都是按照“定量”做的，没有做他母亲和弟妹的份量，这要是都叫过来吃，肯定不够，客人就吃不饱了。哪有县里领导来视察，却叫人家饿肚子的道理？
见石磊不肯去，黄韵玲索性放下碗筷，大步走了出去，径直去了石磊父母那边的屋子，周全和欧阳等人，自然也跟了过去。
推开门，却只见石磊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围在火塘边，火塘上挂着一个铁锅，锅里是一锅清汤，漂着几片菜叶，看不到一点油花，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乌黑的杂粮饼子，就着那锅清汤在吃饭。见到黄韵玲进来，赶紧起身，很是诚惶诚恐的样子。
周全赶紧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黄韵玲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不是因为看到了村民的疾苦觉着心疼，而是觉得这一趟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于抓到了楚天羽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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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一见如此景观，立即便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照个不停……边不停地向周围的村民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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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感叹道：“哎呀，真是没想到，在这大山深处，还能见到这么大的一个地方，简直快赶上桃花源了！”
“嗯，这个比喻满恰当的……”楚天羽笑着说道“石磊啊，老祖宗是为了避兵祸，不得不躲进深山老林。如今太平盛世，改革开放了，就不能抱着老黄历不变。得想办法发展，脱贫致富。”
石磊是楚天羽第一次徒步考察几个大山深处的村庄时认识的，对这位年纪轻轻却在村里极有威望的退伍村支书很有好感。已经给石磊许下诺言，只要他组织村民们将引水渠修通了，就将他调到区里，想办法给他解决干部待遇。
楚天羽喜欢这种一心为公，又敢打敢拼的年轻干部。
而石磊对楚天羽亦是敬佩有加。这位比他还要年轻的小书记，办事那叫一个利索，甚少官话套话，实地考察过河谷的实际情况之后，二话不说，就答应给他解决急需的雷管炸药和水泥。石磊自从两年前从部队退伍，被村民们选举为村支书之后，为了修引水渠的事情，这两年没少跑乡里区里，鞋子都走烂了两双，愣是一无所获。
穷啊！
村里穷，乡里也穷，区里一样的穷。
谁都理解河谷村民的艰难，但谁都拿不出钱来，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直到楚天羽实地考察河谷，才算是将这个问题解决了。从自己辛辛苦苦跑下来的贷款中，拨出一笔款子来，支持河谷村修建水渠。
一些雷管炸药，加几万块钱，就能解决一个村子数百人的用水和后续的发展，楚天羽怎么算这笔账都觉得十分划得来。
石磊说道：“楚书记，等水渠修好了，就能解决大问题，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楚天羽摇了摇头，说道：“石磊，当领导的，眼光不能这么短浅。就算修好了水渠，也只能解决人畜的饮水问题，灌溉问题不一定能完全解决。我看等主干渠修好之后，还得想想办法，我们以前的灌溉方式有问题。你们这地存不了水，再多的水浇下去，农作物来不及吸收，就全漏了。这个不行。你们那水渠，引不来这么多水。”
石磊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到书记，是这个理，但我真是想不出好办法来。”
楚天羽说道：“滴灌！石磊，你明白什么叫滴灌吗？”
石磊连连摇头，神情有点茫然。
楚天羽说道：“这个滴灌，是以色列的农庄发明的一种浇灌技术。以色列在中东地区，缺水很严重。但他们的农作物，每年都能大丰收，科学种植就是根本的前提。所谓滴灌技术，就是直接将水管接到田间地头，作用于农作物的根部。简单来说，就是每一株植物的根部都有一个水龙头，每天定时浇水，水流量不大，很小，一点一点地滴下去。基本上还来不及渗透，植物就能把水分都吸收了。用水量很小，但能保证农作物的需要，明白了吗？”
石磊便沉思起来，想象着楚天羽所言的这个滴灌技术，是何种模式。楚天羽索性从山道上直接走进一块坡地，指着地里种的一些作物，现场给石磊“上课”。
见了这般模样，黄韵玲、周全、欧阳等人也只得停住脚步，来到地里，和村民们一起听楚天羽“讲课”。大家也都是一脸的茫然。
黄韵玲也好，周全、欧阳也好，都不是农家出身，对这些农业科技知识，全然不懂。
石磊的悟性很高，听了一会，便点了点头，说道：“楚书记，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个水管，得花多少钱啊？咱们这满山遍野都是坡地……”
这要是每一株作物根部都安排一个滴灌的水管，那还了得，不知要花多少钱了。不要说河谷根本没这个财力，就算红山区，也给不了这么多钱。
黄韵玲脸上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些人，就知道耍嘴皮子，好高鹜远，一点都不脚踏实地。
楚天羽不禁笑道：“石磊你个笨蛋！水管就一定得是铁制的，要出钱买？你自己抬头看看，对面那竹山，那满山遍野的竹子，你不会就地取材？把竹子弄回来，劈开两半也好，将中间打通也好，再钻些眼儿，连在一起，不就是水管？你们在水渠的源头控制好，搞些小闸门，每天定时开闸两三个小时，那就足够了，开动脑筋嘛！”
离河谷大约十来里地的对面山上，确实是茂密如海的竹林，郁郁葱葱，蔚为壮观。竹子耐旱，根系发达，深入地下，普通农作物不能生长的地方，竹子都能适应。
石磊茅塞顿开，兴奋地一拍脑袋，叫道：“对啊，这就是现成的材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楚书记，还是你的脑袋好使！”
欧阳那边也挺激动，急急忙忙打开笔记本，将楚天羽这段话在本子里记录下来。
黄韵玲也不禁点头说道：“嗯，楚天羽同志这个办法似乎是不错。如果能行得通，倒是值得在全县其他干早的农村椎广。毛竹不值钱，用来代替水管，是个不错的思路。”
欧阳又连忙将黄县长的话也记录下来，心说还是黄县长高瞻远瞩，总是站在全局的高度看问题。
楚天羽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虽然这个主意是他想出来的，黄韵玲这么说有点“抢功劳”的意思。但如果真能在全县推广，那倒是个好事，能让许多的农民得到实惠。黄韵玲似乎根本没把楚天羽当作代理县委书记而是依然把他当作红山区的区委书记。而她自己的做派倒像是正式的县委书记兼着县长党政一把抓大权在握的样子。
“楚书记，我明天就安排人去那边砍竹子做水管。咱们先试验一下要是能行得通，就得马上动手了，不能误了农时……”石磊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听楚天羽说得有理，便摩拳擦掌的，只想马上把这事做好了。
楚天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说道：“行，这个明天再说。咱们先到村里去，黄县长几位，真的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嗯，黄县长，请！”石磊从楚天羽那里学来了新技术，心里有了底气，脸上也喜洋洋的。
山势十分陡峭，山路又非常狭窄走在上面，须得十二分的小心翼翼才行。幸好黄韵玲和欧阳的皮鞋，早就拗断了高跟，不然在这种山路上她很容易摔了下去，那就麻烦大了。
饶是如此石磊也专门做了安排，请几名青壮女村民搀扶着两位领导，生怕她们摔跤。几百米的山坡，真滚下去了可不是玩的，会出人命的。
至于楚书记，就不必那么在意了。这人身手矫健着呢，体力比他们这些山民还好。
石磊的家，在山坡的下方，建在一处略显平坦的坡地上，青石墙壁，屋顶上铺的也是风干的茅草，糊了一层泥巴，一共三间房子。石磊的父母住一间，石磊住一间，还有两个较为年幼的弟妹，住了一间。石磊那间房子，就做了临时的会客室，而他父母的卧室，则兼做厨房。当然，如果不是特别寒冷的天气，做饭都是在室外，垒个土灶，烧柴火。冬天则是在室内，有些石炭，再加一些木炭，既能煮饭又能取暖。
至于石磊这个支部书记的房间里，就是一张床，还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架子，上面搁一块竹制的床板，再垫些干燥的茅草，一床简单的黄布棉被，一看就知道是部队的物品，退伍的时候，部队首长允许石磊带回家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自制的木桌和几张自制的竹椅木凳，高矮参差不齐，算是个小小的办公场所。七八个人进去，便显得十分的狭窄。
见到这个模样，欧阳、周全不免目瞪口呆。
这就是村支书的家兼办公室？
眼见石磊有点手忙脚乱，楚天羽就吩咐道：“石磊，现在别忙其他的，你做好几件事吧。第一，弄点热水过来，请黄县长和大家洗把脸。第二，弄点热茶，最好是姜汤，再发发汗，大家爬山的时候出了一身透汗，又都吹了山风，容易感冒。第三，搞个大火盆过来吧，这房子里太冷。”
这个时节在平原地带，正是气候宜人的时候，但在山区，温度最少要低三四度，黄韵玲他们可是照着山下的气温穿的衣服，而且一身汗，平息下去之后，最容易着凉。
欧阳望向楚天羽的眼神，就变得亮晶晶的了。她现在就感到冷了，身子有些瑟瑟发抖。楚书记的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里，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她对这个神秘的楚书记充满了好奇。
石磊那边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很快，热水，姜汤和老大的火盆都被弄了过来。
黄韵玲等人用热水洗了把脸，又擦了擦手掌和手臂，感觉舒服多了，再喝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围着大火盆一坐，刚刚感到凉飕飕的身子，又逐渐暖和起来。
真舒服啊！
一开始的时候，欧阳还努力挺直了腰肢坐着，但是很快就扛不住，两个眼皮子直打架。实在是累惨了。周全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不过周全是男子，体力上略好一些，勉强在支撑着。
黄韵玲又何尝不是如此？浑身都像散了架子似的。只是身为县长，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打瞌睡，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黄韵玲又在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自己受领的“任务”。这样一个有背景又实心想为群众办点事的年轻干部真的要“看住”他吗？黄韵玲第一次犹豫起来。但这种犹豫，也只是稍瞬即逝，自身的利益很快占据了上风，黄韵玲的心马上变得刚硬，并且隐隐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愧。
喝了几口姜汤，黄韵玲开始和石磊随口聊天，询问着河谷村和相邻的其他几个山区村落的情况。石磊自然一一作了回答。
欧阳原本昏昏欲睡，这个时候又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拿出本子，记录黄县长和石磊的对话。一旦投入工作，身上的疲累似乎也略有减轻，不那么犯困了。
楚天羽默默作陪很少插嘴。
石磊家门外，早就围了一圈的村民，好奇地往屋里打量着。听说来的是一位美女县长呢！在他们心目中，县里最大的官该是县长。
一县之长嘛！
河谷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官。以前区里的小楚书记就已经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领导了。
黄韵玲在村民面前很和蔼，举手招呼几今年纪较大的村民，进屋里来坐。房间本来就不大，再进来几个人，就挤得满满当当的了。但人多了，倒也暖和。
美女大人相请，村子的老老少少难免显得有些拘谨，不过聊了几句，发现这位女县长十分随和，这一个个的话匣子也就拉开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很是热闹。
石磊陪着聊了一会，眼见时间不早，便说道：“黄县长，楚书记，你们几位先坐一会，我出去一下。”
无疑，他是要去安排晚饭了。
黄韵玲连忙提醒道：“石磊啊，你是去弄晚餐吧？我有个要求，就是不要搞特殊，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就吃你们平时吃的饭。”
“这个……黄县长，你们几位是贵客，这样不好吧？”石磊顿时有点犯难，搔了搔头说道。
楚天羽便暗暗好笑。
石磊是个实诚人，远不如永宁周边那些村支部书记那样“圆滑”。领导这样的话，那是肯定要说的，但你肯定不能当真。一般来说“懂事”的村干部，都会笑呵呵地答应下来，然后该怎么弄还怎么弄。
河谷的生活水平，楚天羽可是见识过，真要是村民们吃什么黄县长也吃什么，今晚上黄县长估计要饿肚子。那种饭食，黄韵玲这种刚从省里机关下来干部，不要说没吃过，可能连见都没见过。
“就是这样，不搞特殊。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黄韵玲很坚决地一挥手，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要亲眼看看山区群众的日常生活。”
石磊还是有点拿不定走意，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楚天羽身上，楚天羽年轻，和他很谈得来，又是红山区的书记，石磊就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在红山区的辖境内，区委书记也算半个主人吧？
楚天羽微微一笑，说道：“石磊，按照黄县长的指示办。”
石磊似乎就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黄韵玲继续和其他村民聊天说话，有关村里的情形，问得很是详细。
很快，食物的香味便传了过来。欧阳和周全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今儿走了一天山路，就在山下的村子简单吃了点饭，临行前楚天羽让唐甜甜给大家准备的饼干，也在路上被吃了个精光，这会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这食物的香味，就显得格外诱人。
楚天羽就知道，石磊还是没敢当真“执行”黄县长的指示。不要说县长这样尊贵的客人，就算来了普通的亲戚，淳朴的山民们，谁不是倾其所有来招待啊？
天擦黑的时候，石磊走了进来，说是可以开饭了，又请示道：“黄县长，我们有自己酿的米酒，要不要喝一点？”
黄韵玲一听，微微领首：“好，自酿的米酒，可以喝一点。”入乡随俗，虽然自己的酒量不算好，可要是说不喝就显得脱离群总，驳人家的面子了。
被邀请来谈话的几位村民，便纷纷起身告辞，围在屋子外的村民们也都散了。总不能在这里围观县里领导吃饭吧，太不礼貌了。
石磊和他的父母，一对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女，端了几个大碗过来，摆在桌子上。正中间一个大海碗，堆尖一碗黑红的肉片，用红辣枚爆炒的，一看就知道是风干的野味。在这大山深处，村民们偶尔能打到个野物，一般都是拿到城里去卖掉换钱，也有风干了挂起来，准备待客用的。周围几个山野小菜点缀着，好吃不好吃暂且不说，最起码看起来红红绿绿的十分养眼。
石磊捧着一个酒坛，打开来，一时间酒香四溢。
黄韵玲看了看众人的脸色，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石磊同志，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要搞特殊，你们平时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石磊憨厚地笑着，说道：“黄县长，也就是些家常菜，真的没什么。我们这谁家来了客人，都要招待的。这已经很怠慢了，山里只有这些东西，叫贵客见笑了。”
黄韵玲微微迟疑，看着随行人等饥肠辘辘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那好吧，今天我就领你这个情，不过，下不为例啊……”
“好……好……嘿嘿……”石磊连连点头。
当下几个人围桌坐了，石磊给大家斟酒。他的父亲也在一旁作陪，母亲却悄悄的走了，石磊的弟弟妹妹，也没有上桌来。
“来来，黄县长，楚书记，各位领导，我代表河谷的乡亲们，敬大家一杯……”石磊站起身来，端着酒碗，高声说道。
大家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到底是饿了，这种很简单的饭食吃在嘴里，只觉得格外香甜。
吃了几口，黄韵玲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石磊，你妈妈和弟弟妹妹呢？怎么不一起过来吃？”
石磊脸上便露出尴尬之意，支支吾吾地说道：“黄县长，我们这有规矩，客人来了，女人和孩子是不上桌的……”
“你这个石磊，还是村支书呢，怎么这么封建？快去快去，把你妈妈和弟弟妹妹都叫过来一起吃。”黄韵玲斜了楚天羽一眼，很不悦地说道。党员干部还有这样的封建思想，难说不是他这个当区委书记的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石磊很为难。饭菜都是按照“定量”做的，没有做他母亲和弟妹的份量，这要是都叫过来吃，肯定不够，客人就吃不饱了。哪有县里领导来视察，却叫人家饿肚子的道理？
见石磊不肯去，黄韵玲索性放下碗筷，大步走了出去，径直去了石磊父母那边的屋子，周全和欧阳等人，自然也跟了过去。
推开门，却只见石磊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围在火塘边，火塘上挂着一个铁锅，锅里是一锅清汤，漂着几片菜叶，看不到一点油花，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乌黑的杂粮饼子，就着那锅清汤在吃饭。见到黄韵玲进来，赶紧起身，很是诚惶诚恐的样子。
周全赶紧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黄韵玲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不是因为看到了村民的疾苦觉着心疼，而是觉得这一趟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于抓到了楚天羽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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