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干扣肉(上)

　　“我好象之前和你说过吧？小唐和雨箫从小就认识了，小唐的来历我不大清楚，大概是隐世家族放在京城的代表，反正因为雨箫的关系，他也从小没少往宫里跑，皇上也很信任他的厨艺，你知道的，当今皇上是少年登基……”到底是在古代活了十几年，杜少南也学会宫里事明说不如暗示。　?·
　　她不知道李慕是几岁当上皇帝的，小说里没写，她在梦州也找不出相关书籍，不过食物容易下毒她倒清楚，所以小唐主要是因为被信任才能做菜给皇帝吃，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让我去厨房，我是能保证自己做的食物干净卫生的，但听说帝王传膳程序不少？”
　　她的意思是怕有人往她做好的食物里放不干净的东西，然后陷害她？杜少南笑了：“小唐在宫里下厨十几年，什么情况没遇上？他之所以设独立的小厨房，就是防备不信任的人，所以你放心，只要你能保证你自己，我就能保证小唐和他的手下。”
　　“小厨房一共有多少人？我能进得去吗？”保证了不会背黑锅，柳依依对自己的厨艺又没了自信。
　　“小厨房目前有五个人，两男三女，你进去也不会显得太特殊，至于小唐同不同意，我建议你拿松饼投其所好，试一下，反应我是觉得成功的希望比较大。”杜少南这是将心比心，他吃松饼时就刹那间心动，几乎想将柳依依娶回家了，当然只是刹那间有这么个念头而已。
　　如果小唐的厨房真是避难的桃花源，别说用松饼去试，让她做满汉全席她也愿意，“行！不过……唐老板住在哪儿？我就这么去找他，会不会冒昧了？”柳依依细一想她和小唐并不熟，更不知小唐对男女之防的程度。
　　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去个不熟悉的年轻男子的住处——小唐肯定不会让她进屋的！杜少南自告奋勇：“我替你去，我和小唐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怎么不是大事？对柳依依来说这就是性命攸关天大的事，所以杜少南主动要帮忙，她又感激又奇怪：“杜少爷。怎么好麻烦你……”
　　“你忘了我们都议亲了，帮你不就是帮我。”说到这个杜少南心中又是一动，两个穿越者，也算他乡遇故知了，要不就……
　　“……”他不旧事重提。柳依依还真忘了他们议亲了，这也“怪”杜少南太君子，柳老爷都口头上同意将女儿许给他了，他的言谈举止也不会稍微亲近一点？
　　“松饼烤好了！”幸亏柳依依心里做食物排第一，何时她都不会忘了灶上有东西，她转身去取松饼，正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
　　刚出炉的松饼需得晾凉一些再装进食盒，杜少南看着整齐有序散着诱人香味的饼子，只觉得每一个都在向他招手，不吃了它们而把它们送给别人。感觉实在挺亏的！
　　“只送松饼就行了吗？”一炉才八个，柳依依认为礼太轻了。
　　“不然呢？你送金银珠宝小唐敢收吗？”杜少南一句话就给堵回去了。
　　今天大概是为了方便柳依依和杜少南把话说清，柳老爷没让丫环跟在小姐身旁，巧的是杜少南也是一个人来的柳家，全忠全孝立仁立义一个都不在。
　　所以杜少南自己拎着食盒出了柳家去找小唐，八个松饼当然不沉，只是一想到小唐是暂住在林雨箫的院子里，又因为不喜欢岳临风的关系常常出去，晚上也不一定回来，今天能完成任务吗？
　　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可松饼不就凉了？杜少南看看手上的食盒，没人跟着只有美食相伴，他的自律就会不由得往下降，其实不用送八个。六个不也挺好？六六顺嘛。
　　于是松饼心安理得的被少了两个。
　　十几年没吃过如此纯正的豆沙馅了，送四个也不错啊，四季财嘛！
　　于是松饼心安理得的又被少了两个。
　　四这个字好象不大好嘛，好事应该是成双的，杜少南又想好了理由，但问题是他之前在柳家吃松饼吃坚果。嘴就没闲着，一路上又吃了四个，肚子已经是饱饱的，实在装不进去了！
　　杜少南走到林雨箫他们的住处去敲门，该说是幸运吗？林雨箫和岳临风都不在，开门的正是小唐。
　　“雨箫和言公公去竹林了，穆家那位大小姐会和我们一块回京，岳临风则去码头盯着船只安排，本来穆二少爷说骑马返京的，结果被他马上否决，你是没在场，穆二少爷当时的表情着实精彩。”小唐边领杜少南进屋边说道。
　　不在场也能想象，穆清朗在继自己亲妹子忽然不正常之后，又多个了视之为弟的岳临风，杜少南表示同情，他递出食盒给小唐：“松饼，尝尝看什么才是正宗的豆沙馅儿。 ·”
　　别看小唐很喜欢下厨，但人家嘴不如林雨箫和杜少南那么馋，接过食盒打开看里面的松饼，他没急着往嘴里送，而且先去洗手，然后拿了一块掰两半细看又闻了闻，然后就问：“怎么一盒才四块，还不够一炉子费的柴火钱呢，这是谁做的，算小气还是算大方？”
　　“一炉出八块，人家没差的，是我吃了四块，我要不吃怎么会知道这豆沙馅儿正不正宗？”杜少南振振有词，刻意忽略这松饼是第二炉的，头一炉他就没少吃。
　　小唐不是林雨箫，不至于为少了四个松饼抓住不放，“层次分明看来掌握火候的本事还行…”他说完才咬了一口，“是没加别的，不过感觉和馅的人有些心神不宁，有的豆子皮还没去干净，这是谁做的？不会没加别的调味是因为那人没心思加吧？”
　　小唐凭食物就能查看到做食物的人的情绪，杜少南也不知他是尝出来的还是推测的，反正他没这本事，也不想学，食物只要好吃就行了，管做的人如何。
　　这样的念头是从前，今儿个杜少南还真是为下厨的人而登门，于是他竖起大拇指：“猜得真对，做松饼的人目前心情不佳。不过她做的豆沙馅恰巧合我的口味，所以我决定仗义相助，帮她问问你在宫里的小厨房还缺人吗？”
　　“要进宫的？柳家小姐？”猜出这个更容易，小唐皱起眉头。“你从来不好女色，岳临风也如此，偏一到梦州遇上这位柳家小姐就不同了，她有什么好的？”
　　“她做的食物不错，你该知道我已经和人家议亲了。关心自己未婚妻有什么不对？倒是岳临风关心我的未婚妻，还把人弄进宫里，他是什么意思？”杜少南冷笑，强调“我的”。
　　小唐是不喜岳临风，但经办这事的是林雨箫，他不得不说两句：“什么未婚妻？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能让令堂点头？”
　　小唐不喜欢胡夫人，甚至说白了就是讨厌，你想想，当年他才五、六岁。看在林雨箫带来的杜少南，出于对新朋友的友好才亲自下厨，招待杜少南美美吃了一頓，根本没吃坏肚子，胡夫人凭什么气势汹汹找上他，指着他破口大骂？
　　快三十岁的妇人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要脸不要？！
　　杜家也是国公门第，怎么娶了个这么粗鲁的女子？
　　小唐才不管胡夫人是什么原因才变这样的，她当年再美好也是当年了，做不到出污泥而不染不是她的错难不成还是他的责任？
　　一说杜家。杜少南就会不由得在人前矮三分，没办法，人家一个拖后腿的极品亲戚都没有，他却有三个。
　　“就算我不成亲。你能保证柳小姐进宫后一定会嫁给岳临风，别忘了她是进宫！”杜少南这回特意强调“进宫”。
　　小唐听出来了，于是换他冷笑：“她若是去太后的宫里，我保证她不会有任何机会的，但若是去我的小厨房，我可没办法时常看住她。你放心？”
　　李慕的脑袋不会抽的吧？如果换了别的男人，在有妻妾几十人，孩子三四个之后，是很难再成为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的，但皇帝这身份有例外的权利。
　　杜少南不知道这时空的李慕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他只知道从小李慕就有治国安邦的才能，长大后有了皇后嫔妃，也敬重嫡妻重视嫡子，不会放纵哪个小老婆恃宠而骄兴风作浪。
　　这样的一个标准皇帝，会为了一个女子将皇后打入冷宫，将三宫六院全部驱散？或许他现在的正常只因为还没有遇上真爱？
　　小唐舒服的坐在椅子上，一口松饼一口茶水，好整以暇的欣赏杜少南苦恼的样子，又来了，从小便如此，打从他五、六岁和杜少南认识以来，当年也才七、八岁的杜少南就有忽然之间皱眉愁的毛病。
　　别说七、八岁还带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大人般的愁容多不和谐，单是那种“我在忧愁你的未来”“你的将来绝对好不了”的神情就让人想揍他一顿——我的未来是你说了算的！？
　　“你慢慢考虑，我厨房还有活。”小唐只吃了两个松饼就准备下厨，他远比杜少南敬业多了。
　　“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杜少南顿时将皇帝的未来抛在脑后，更不考虑自己刚吃饱肚子还有没有余地。
　　“干扣肉，你吃过的。”小唐往厨房自顾自的走，很明显不打算招待杜少南。
　　但小唐也没明确赶人走，仗着自己的确有正经事，又是带了礼物的，杜少南就跟着小唐去厨房，边走还边问：“我记得做干扣肉煮熟了之后要抹蜂蜜？”
　　“已经煮好抹好了，正晾着呢。”如果肉还在锅里，小唐才没空去给杜少南开门。
　　杜少南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感叹自个儿半路上吃掉四个松饼是明智的——时间掐得刚刚好，“我还记得，雨箫和我一样，不喜欢吃甜肉。”
　　林雨箫比杜少南更好吃更能吃，说是也挑食，但只要是上佳的菜肴他都不忍心放弃，顶多吃完这不大合口味的，再吃一些合口味的压一压就行了，反正他是舍不得不进肚的。
　　小唐为林雨箫下厨十几年了，为了防这位吃饱了再说不好吃，他向来只做林雨箫最愿意吃的，今天并不例外：“干扣肉只有肉皮抹蜂蜜，里面还是咸的，再说甜肉皮也有去处。”
　　“你是说岳临风？”就算杜少南不喜欢吃甜肉皮，但听到岳临风能吃小唐做的菜，他心气怎么那么不顺呢？
　　“他？他能尝出好坏来？”小唐同样不喜岳临风，当过乞儿不是岳临风的错，但分不出他做的和别的御厨的区别他也只当姓岳的没天赋，但居然敢说没什么，尝起来一个味，简直是大错特错，罪无可恕！
　　“雨箫新养了只宠物，什么都能吃，最爱吃甜肉。”小唐认为小白白比岳临风更有人情味。
　　最爱吃甜肉？这话让杜少南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可惜说话间他们正好走到厨房门口，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忙缩回迈出去的右脚，然后念头自然无影无踪了。
　　小唐也不理站门口的杜少南，他今天想做有甜有咸方便全照顾到的肉食，于是想到了干扣肉，上午林雨箫和岳临风出门他也出去了，转了好几家肉铺才挑中一块品质不错的五花肉，回来刮洗干净下锅煮到八成熟，捞出后趁热涂上蜂蜜等候自然晾干。
　　等待的时候杜少南来的，小唐正好吃点心休息一会儿，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进去厨房，五花肉上的蜂蜜已经干透了，他将灶间的火捅开，架上铁锅烧热倒上花生油，将五花肉皮朝下油炸。
　　这一炸，肉香油香连着蜂蜜香一起散了出来，门口的杜少南忍不住吞吞口水，真是的，小唐怎么偏和林雨箫好得不得了，他们一样是从小就认识的，为什么小唐就不能对他有求必应，想吃啥给做啥？
　　小唐才没空理会门口的杜少南怎么样了，只要杜少南不进厨房妨碍他就行，他将炸好的五花肉取出来，放开水里泡软，然后再取出晾凉。
　　这期间他将虾仁捣成末，然后空闲间还转头正色告诉杜少南：“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别掺和岳临风和柳家小姐的事，岳临风已经二十三岁了，只比当今皇上小一岁，可是当今皇上已经四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