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打我的

　　老谢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轻声说道：“105野炮！不是直接轰击咱们这栋楼！西侧和北侧都有！”
　　“哟！团座厉害啊！”
　　彭小文趁机先拍个马屁。
　　上官志标朝着彭小文抬抬下巴，笑着说道：“那当然！咱们谢团座是黄埔里面少有的大学毕业生，而且最开始就是炮兵科，后来转步兵科，最后又转了政治科，全才！”
　　老谢摆摆手不让他俩啰嗦，皱着眉头又听了一会儿。
　　“轰！”“轰！”
　　“用炮击的方式在破坏咱们外围建筑群，没啥鸟用！吓唬人大于实际效果！”谢金元摇摇头。
　　杨瑞福说道：“幸好刚刚您判断准确，让大部分弟兄们都撤回来，每个区域留了几个观察员，不然肯定还是要吃亏的！”
　　谢金元转脸看向杨瑞福，说道：“老杨，打电话过去嘱咐一下！另外让通讯排注意检查线路，保持和前面那几个观察员的线路通畅！”
　　“好！我这就打电话安排！”
　　杨瑞福快步走过去打电话。
　　“过来这边！图册啥的先放一放！我问你啊，你是又捅破啥天了，整得戴局长亲自指示军统上海站，啊？小魔王？”
　　“啥小魔王？”
　　“哈哈，估摸着应该是军统那边给你起的代号吧，不重要，你赶紧先回答谢团座的问题！”
　　“戴雨农同志咋说啊？电文呢我看一眼。”
　　谢金元左右瞅瞅，指指桌子上，彭小文跑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轻轻点点头。
　　走过来，对谢金元和上官团副说道：“用上‘事关重大’四个字的话，那应该就是昨天大洋马告诉我的一个情报了。”
　　“什么情报？”上官志标好奇地问了一句。
　　“咳咳！”谢金元轻咳两声摇摇头。
　　“没事！可以对你们说，我当时也无法判断真假，就密写了一封信让接应的那个小特务带给老刘，估摸着是老戴那边验证过，确定情报是真的了！”
　　“那是？”上官志标欲言又止，看看谢金元。
　　彭小文说道：“日军又有一路援兵，11万人，3个师团，目标登陆地点是金山卫，早上给你们说过一嘴，没说细，现在他们感兴趣，那应该就是情报落实了……”
　　“落实了？真是金山卫？”谢金元和上官志标一起往地图那里走了过去。
　　“嗯，大洋马那个情报里还说，参谋本部里很可能有鬼子内应，会在接下来几天里提出从金山卫调兵增援淞沪前线的建议……”
　　“丢！”
　　老谢气愤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果然是事关重大啊！”上官志标皱着眉头，搓着手，轻声问道：“小文，白天你能出去吗？”
　　“白天出去……”彭小文沉吟了一下，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这是又想出来什么鬼主意了？”
　　老谢眯了眯眼睛，他现在看彭小文挺可爱的，不像之前看见他时候就条件反射地头疼了。
　　日军虽然威胁要使用150重炮使用舰炮使用飞机轰炸，以此吓唬租界，以此向租界方面施加压力当做筹码，但是29号上午，他们并没有真的使用那些重火力。
　　150口径重炮没推上来，120口径加农炮也没推上来，但日军还是推了足足四门十四式105mm野炮过来！
　　十四式105野战加农炮，是1925年服役的一款型号，日军野战重炮旅团，独立野战重炮兵联队的远射程野战加农炮。
　　这款火炮的弹丸重量达到17.76kg，最大射程15300米，比起昨天的37mm平射炮，这款105野战炮绝对已经算是大杀器了。
　　历史上，1941年日军生产的100式坦克，就配备了这款105火炮，在实验中，装填穿甲弹药，可以击穿盟军所有型号重型坦克！
　　当然了，就算虎式坦克正面甲板，也只是120毫米，但四行仓库钢筋混凝土的墙最后的一楼有80公分，三楼以上也有30公分。
　　虽然没有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么坚固，但用几门105野战炮就想把四行仓库轰塌，那显然也是做不到的。
　　而且日军的巨大掣肘不仅仅是这座建筑距离租界太近。
　　四行仓库斜对面租界里，就是租界自来火厂的两个大煤气罐，小鬼子也实在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把那个大罐子干炸。
　　虽然日本早在1933年就已经退出了国际联盟，
　　至于租界，他不仅怕小鬼子干啥，他还怕华夏守军穷途末路的时候直接朝着罐子搂火。
　　所以日军气势汹汹的拉出来105野战加农炮，却并没有直接轰击四行仓库主体建筑，而是对乌镇路到四行仓库主体建筑之间的建筑群进行开炮轰炸！
　　其实昨天晚上守军过去之后，就已经开始连夜挖防炮洞了，早上观察到日军推上来的是105野战炮，老谢和老杨就已经安排大部分士兵撤了回来，只保留少量观察哨。
　　小鬼子西侧两门105野炮的部署地点其实也很别扭，因为复兴路并不是直路，而是沿着苏州河的走向有个弧度，所以，两门野炮战地为了避免误伤到那个煤气罐，只能就近部署在弧顶位置，完全发挥不了105野炮远射程的优势。
　　虽然同样都是仓库，但并不是都像四行仓库这么坚固抗造。
　　在鬼子105野炮的轰炸之下，一栋栋房屋开始轰然坍塌。
　　主体建筑西侧部署了两门，北侧也部署了两门，有些建筑三炮五炮就轰成渣渣了，但有些轰了十几炮才轰塌一半……
　　但是怎么都好，昨天国军依托这些建筑群布置的立体防御阵地，被日军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给废掉了。
　　而且，这些建筑群再也不能成为华夏守军对付坦克的防御屏障了。
　　小鬼子就这么一栋楼一栋楼的拆，一条街一条街的推进，谢金元和杨瑞福通知让前面那几个观察哨也不用留了，也都通知他们从就近的下水道钻进去，像个地老鼠似的撤了下来。
　　从下水管道突入的尝试，日军也试了，但是自引爆了两三个诡雷付出数个士兵伤亡之后，日军也放弃了……
　　今天的毛毛细雨，让烟尘没有在空中漂浮太久，日军整整轰炸了三个多小时，总算是把主体建筑以西侧和西北侧的建筑物全部拆成废墟了。
　　正北方向以及东边靠近XZ北路租界铁丝网那一带的建筑物，日军就没有动了。
　　已经有了足够的路线，他们也不是要把这一代全部拆光……
　　三个小时的轰炸之后，日军从西侧沿着乌镇路，间隔十几米的距离，停了十一辆89中型坦克，突突突冒着黑烟，开始从废墟堆上直接碾压着，冲着四行仓库主体建筑包抄。
　　中型坦克的后面，甚至都不是拿着刺刀的步兵，而是举着钢板的工兵！
　　工兵举着钢板，拿着铁锹铁镐头等工具，在废墟堆中为步兵先进行充分沟通清理！
　　小鬼子今天极其有耐心，不像前两天那么莽撞了。
　　关键问题，现场直播啊！虽然鬼子吓唬租界，说要用重炮要放毒气弹，喊打喊杀的，但这个雨天，不适合他们使用毒气弹，他们也没办法。
　　苏州河南岸，记者们仍然乌央乌央的，好像不仅仅是全淞沪，好像整个华夏能过来的中外记者，全都在这里了！
　　第一梯队的日军步兵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但他们始终做着战斗准备，握着步枪，云梯在他们身边放着，他们准备随时发起冲锋。
　　“砰！”
　　“砰！”
　　四行仓库里的守军非常冷静，除了偶尔响起的步枪射击声，并没有其它火力点在此时进行射击。
　　虽然日军举着钢板，但仍然还是时不时有士兵被穿过缝隙的子弹打倒！
　　“八勾！”
　　“八勾！”
　　日军步兵中比较优秀的射手进入了废墟堆，开始寻找隐蔽物，并依托隐蔽物，开始与四行仓库守军实施对射。
　　1937年的日军中，200米距离能够将子弹准确打进碉堡射击孔里，算是优秀枪法，这样的士兵在日军整体比例中能达到三成以上！
　　反观国军，即便是德械师这样的精锐，达到日军同样枪法的战士，凤毛麟角。
　　神枪手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谁更能够提供弹药让战士们训练，谁的战斗力就更强。
　　国军目前能做的，也只能是由少数枪法好的战士们轮流与日军对射，基本上打个一两抢就要换个地方……
　　“咯咯咯！咯咯咯咯！”
　　“通通通通通！”
　　“轰！”“轰！”
　　日军轻重机枪和89式战场的车载火炮，一起冲着昨天被轰的千疮百孔，昨天又被守军连夜用砖头水泥进行修葺的墙壁进行射击压制。
　　昨晚上虽然用砖头水泥对日军昨天炸开的豁口进行了修葺，但是水泥一夜干不了，不可能特别坚固，
　　一片废墟中孤零零伫立着两栋建筑，一处是四行仓库，一处四行仓库正西100米处的交通银行仓库，日军的计划，是首先占据这栋建筑，在那栋建筑上架设机枪火力点。
　　日军一层一层地推进，很快进入了交通银行大厦。
　　首先冲进去的是工兵，三十分钟之内，引爆了十多个诡雷抬下去不少于十个工兵之后，日军步兵开始冲进大厦，部署火力点。
　　交通银行大厦只有四层，比四行仓库要矮不少，四层的窗口只相当于四行仓库的三层高，但这也已经能够确保日军在此部署压制对面二层三层的火力点了！
　　此外，四个银行各自也还有各自的仓库，就比如刚刚说的六仓库隔壁，那就是大陆银行仓库，这些银行也都在复兴路上，这些银行和这座四行仓库总行，也都有着地下通道连接。
　　这一天的战斗，对于国际观察团而言，极其无聊。
　　然而对于苏州河南岸的围观者尤其是华夏民众而言，他们心急如焚。
　　他们全都在哭，在骂，在烧香磕头，求观音，求菩萨，求老天爷，求他们所能够想到的任何神灵……
　　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还想给传说中的那个德国教官立个牌位，每天磕头烧香。
　　但除了这些，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现在守在电话机前的是上官团副，谢金元和杨瑞福也都已经戴上了钢盔，每人手里拿着一挺花机关，老杨在二楼，谢金元在三楼，他俩每个人亲自指挥各自楼层的战斗。
　　战斗可能会非常艰苦，很有可能，这是最后一仗。
　　小鬼子这次是从正西侧，还有西北侧这两个方向同时推进的。
　　并且现在日军也已经开始开着89式炸车推倒光复路上掩体，轰掉光复路上那个地堡，清理路障了。
　　那说明，日军很可能最后冲锋的时候，是南、北、东这三个方向！
　　看了看手表，老谢心里默默算着，那小子估摸着也应该已经就位了吧……
　　三个小时之前，在那个建筑图册里，彭小文找到了一张图，按照图示，四行仓库地下室其实应该是有三层而不是两层！
　　而且第三层还是一个密道，通往光复路周边多个分仓库……
　　地下三层里，还备有发电机、汽油以及卡车，通风装置设计的也是极其巧妙。
　　当时日军已经开始了轰炸，三个校官和一个小魔王就讨论了一下如何利用这个地下密道。
　　用的话，也就只能用一次而已，打完了撤回来，就要直接启动自毁装置把这个密道炸掉。
　　其实这个自毁装置也挺简单的，炸毁分仓库几个入口，然后再炸毁中途一处闸门，把苏州河的水引进来把负三层灌满，把这个秘密通道废掉拉倒。
　　既然一次性使用，那怎么使用才价值最高？
　　摧毁几门炮的话，老谢觉得，意义不大。
　　所以老谢就问彭小文，要是让你带队去干这一仗，你能不能打进火车站，把鬼子指挥官给老子干了！
　　彭小文当时就乐了，摩拳擦掌。
　　你前两天想要去干，被我们拦住了，那今天你就去干个痛快吧！没有具体任务，没有具体目标，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老谢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还是有点冲动了。
　　冲动就冲动吧！都特么要死的人了，冲动一下怎么了！
　　“啊嚏！阿嚏！阿嚏……”彭小文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听着密道里的回音，摇着头说不知道是谁念叨自己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最远的那个分仓库了，光复路19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