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穿越者说

　　方圆四五百米的范围之内，不算作为边界的光复路、乌镇路、曲阜路，还有四横四纵八条能够通过一辆卡车宽度的小街。
　　此外那些仓库与仓库之间也有着狭窄的只能人走不能通车的小巷子。
　　作为防御体系，与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防御系统，那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轻型坦克沿着纵横小街突突突地碾压过来，被引爆的子弹雷噼噼啪啪地爆炸着，带着防毒防烟面具的日军端着刺刀小心翼翼踩着履带引子往前走，掩护着投弹手往建筑物里先扔手榴弹。
　　毕竟制高点不在手里，日军也没有采取穿插包围的策略，就是从北面和西面平推过来。
　　让苏州河南岸那些观察团疑惑的是，华夏军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依托建筑物内和屋顶的工事死守死战以命换命，反而日军开始发射催泪弹日军坦克还没有出动之前，他们就开始在主体建筑物火力体系掩护下开始迅速回撤了！
　　“应该没撤完，留下来少数敢死队员，这种战术也是对的……”
　　“嗯，对是对的，但就是太普通了，还以为又有什么惊喜呢！”
　　虽说这种选择没什么值得指责的，但却让等着看大戏的一帮洋老爷们觉得不过瘾了。
　　由于并不清楚到底撤了多少留了几个，日军还是稳稳地进行逐屋清理。
　　已经吃过好几次亏的日军这次也不敢托大，屋里屋外仔仔细细清理，生怕留有隐患。
　　但是华夏军队毕竟居高临下，狙击手、火力点、掷弹筒，日军陆陆续续有中弹士兵被抬回去，代价仍然惨重，心情依然是无比糟糕。
　　华夏军队似乎在建筑内设置了不少诡雷，时不时就传来闷闷的爆炸声，然后日军只能组织人员冲进烟雾，去把触雷受伤的日军拖回来。
　　“啪！”
　　有枪声！
　　原来是有人踩到了子弹雷！
　　原来子弹雷埋在了那些只能走人过不了装甲车的小巷子……
　　“B3偏南40米！B3偏南40米！”
　　楼顶上最西边的墙角，一个士兵举着望远镜观察瞭望，把坐标报给旁边的战友，旁边的战友大声朝着操作掷弹筒的战友们报告，指示给他们，让他们用掷弹筒打一发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有点虎头蛇尾吧。”
　　“嗯，是的，虽然这么大很讨巧，但就是吧，啧啧啧。”
　　金毛武官有点不过瘾，和橘红头发的武官又交流了起来。
　　“我也觉得，上午那么大阵仗，没想到就是为了使用诡雷？”
　　橘红头发武官也表示赞同。
　　黑头发意大利武官笑着问道：“你们这个样子，是因为你们只能听到声音，但是看不到里面的交战情况吧！”
　　一群看客嘻嘻哈哈地笑着，与战争场合很不相称。
　　喀嚓喀嚓，旁边一个大漂亮记者立即把这个画面拍摄了下来。
　　背景是浓烟滚滚的战场，是断壁残垣的华夏城市，然后几个外国武官端着酒杯叼着雪茄拿着望远镜，在一河之隔的对岸优哉游哉，这个反差太大了！
　　这个记者感觉本年度普利策新闻奖在向自己招手了。
　　“轰！”
　　有日军炮弹落在苏州河中央，爆炸后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租界街头上看热闹的人们尖叫着四散奔走，仿佛下一秒钟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似的。
　　高处的还有更多在安全位置上的人们，大声谩骂着，似乎能把日本人骂死似的。
　　日军开始动用迫击炮朝着四行仓库的屋顶吊射，误差总是难以避免的。
　　各个领馆开始打电话，向日本领事馆打抗议电话，给华夏外交部打抗议电话，一个个都把世界和平挂在嘴上，一个个都义正言辞道貌岸然，虽然他们也知道不可能有啥效果。
　　不过嘛，对日本人施压没啥效果，对华夏人施压，可就不一定了……
　　“哇！”
　　苏州河南岸，观战的人们突然同时惊呼了起来。
　　“什么情况，那个指挥官，又搞出什么新鲜玩意了吗？我就知道！”
　　一群洋毛子武官齐齐举着望远镜看了过去，生怕错过点什么。
　　“通通通！”
　　“通通通通！”
　　这好像是苏通斯20毫米高射机枪的声音！
　　看弹道，好像在四行仓库六层里从上往下射击的！
　　应该是在西侧还有北侧，都有部署！
　　“同胞们！乡亲们！”苏州河对岸高处，有人开始大声喊道：“一个铁王八着火了！”
　　“好！”成千上百人齐声喝彩！
　　“哇呀呀呀呀呀，两个了……”
　　报数的一激动开了戏腔。
　　“好！”成千上百人齐声喝彩！
　　无数人激动的摩拳擦掌，仿佛对面上演的是《挑滑车》。
　　“哇呀呀……小鬼子，又退了！来呀，取爷的兵器来，爷爷要亲自前去追杀哇呀呀呀呀呀……”
　　“好！”
　　“别走啊！”
　　“有种别走啊！”
　　昨天整整一天没使用的苏通斯20毫米高射机枪，在国军这里，这么粗的管子，这叫高射炮！
　　昨天跟着队伍回来的，除了三连、一连三排，还有团直属迫击炮连和小炮连。
　　不过小炮连总共4门高射炮，这次只带过来2门，不是团里扣下，而是此前防空作战时候损毁了。
　　昨天过来的89式中型坦克，正面装甲和侧面装甲，苏通斯高射炮都很难直接击穿，但击穿顶装甲是可以的。
　　但是昨天第一次坦克上来时候没轮到苏通斯小炮连发力，第二次坦克躲在后面射击角度不好，其实没捞到开炮的小炮连战士们郁闷着呢！
　　今天上午那两辆89式中型坦克，正是昨天下午退回去的！
　　结果上午又没轮到小炮连，被战士们的“地老鼠战术”连炸带烧给收拾了。
　　今天下午，小鬼子终于送菜来了！
　　而且小鬼子的战术，居然跟彭小文分析的差不多，甚至鬼子会把92式超轻坦克调过来他都猜到了！
　　非常可惜的就是，两挺小炮各自才刚收拾掉一辆，小鬼子就准备跑路开溜！
　　唉……射击角度受限，最终两挺小炮又各自击伤一辆，但很遗憾没能给丫点着！
　　“这是团级规模！团级！”橘红头发武官笃定地说道。
　　其它几个武官也微微点头，旁边的大漂亮国美女记者梦普好奇地询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判断。
　　黑头发意大利武官打量了一下这位美女记者，闻了闻味道，邀请她坐下喝一杯，开口解释道：“华夏军队有个德械师巴拉巴拉巴拉……”
　　“哦，意思是，团级部队才有直属高射炮连。”美女记者梦普用力点头，忽闪着无知的大眼睛问道：“可是，为什么是团级规模，不能是一个师级单位呢？”
　　黑头发意大利武官想了想，对美女记者说，这个问题很复杂，要是你有空的话，晚上我请你吃个饭，详细给你讲讲。
　　梦普心想，国军德械师的火力配系，营直属机炮连有6挺重机枪和2门82迫击炮，团直属迫击炮连6门82迫，团直属小炮连是6门60毫米口径小迫击炮，师直属才有高炮连4门20毫米苏通斯高射炮……老娘这都不知道，当个卵子的战地记者啊！
　　刚刚梦普比较好奇那个瑞典武官是怎么判断出来华夏守军是团级部队的，结果这个搭讪的意大利人，居然是个好色的水货！
　　不过……这个黑头发意大利人，挺帅的……至于水货嘛，哼哼，是要比比看谁水多吗？
　　男男女女的浪笑声中，对面的战斗烈度也开始减弱。
　　92式超轻坦克迅速后撤，步兵交替掩护带着伤兵也先退了出来。
　　但他们并没有完全撤离，那些已经清理的建筑，他们派士兵进去占领和控制，以免华夏士兵再次利用。
　　这次战斗日军并没有再继续，而且原本他们也只是清理外围建筑群，没想过要一鼓作气拿下四行仓库主体建筑。
　　只不过，日军原本以为建筑群里的华夏守军会殊死抵抗寸土必争，但是从日头西斜折腾到太阳落山，除了无处不在的诡雷和子弹雷，那个建筑群里，连华夏士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已经不是战士们第一次撤离外围防御工事体系了，第一次是27号早上，诱杀了二三十个鬼子兵。
　　刚刚这一次，地上有子弹雷，高处有狙击手轻重机枪还有枪榴弹，还有犄角旮旯莫名其妙就触发的诡雷，这一次鬼子兵连屁都没吃到臭的，伤亡人数却不比上次少。
　　由于下午的战斗，日军使用了烟雾弹，所以观察员无法把日军伤亡数字精确到个位数。
　　但三个观察员的数字差不多，三十多不到四十个总伤亡，包括两辆被击毁92式超轻坦克的成员在内。
　　死了多少不太清楚，统计的都是抬回去的，自己走回去的哪怕是一瘸一拐蹦跶着回去的，观察员们都没给算上。
　　10月28号，夕阳西下。
　　四行仓库屋顶的那面国旗飘扬了整整一天！
　　四行仓库，还在。
　　控制主体建筑外围的建筑群之后，日军趁着夜色开始了骚操作，他们先是在西侧、西北侧、正北侧这三个方向上，架起来三个电线杆，然后在顶部挂上了探照灯，全部照向四行仓库主体建筑。
　　但这样一来，日军也等于是主动放弃夜间发起突袭了。
　　历史上记载，日军在27号凌晨就发动过一次偷袭，趁着夜色悄悄派了一支队伍匍匐前进爬到墙角，然后搭人梯从二楼一个豁口进到了建筑里面，总共进去了20多个，结果全给留下来，也没给一营造成什么损失！
　　也就是说，其实一营已经有了防夜袭的方案部署了。
　　今天晚上，彭小文觉得自己需要出去一趟的机会应该就比较成熟了。
　　刚刚下午的时候，三位长官已经讨论了建立对外联系通道这个事了，也觉得彭小文比较适合这个任务，所以几个长官这边说服工作难度应该不算大。
　　至于出去这一趟，到底找谁，到底折腾什么动静，怎么才是最大的一手棋，彭小文也就在脑袋里分析和推演了一番。
　　首要任务，当然是想办法把“孤军营”撤出去，肯定不能让老谢带着这帮兄弟们像前世似的被洋鬼子忽悠，缴械之后软禁在租界里数年之久，后来还有部分战士被移交给日本，押送到新几内亚等南洋岛屿做苦工。
　　作为一个穿越者，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彭小文还不如嘎掉重新穿算逑。
　　自打确认自己穿越确认自己位置和处境之后，彭小文就已经开始谋划着这件事情了，现在基本上彭小文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有了章程。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从租界离开之后“孤军营”的去向，何去何从。
　　于是彭小文跳出四行仓库和复兴路，跳出闸北区，站在穿越者的高速开始俯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
　　明天就10月29号，国军大部队基本上都已经从市区撤离，按照军事委员会的计划，下一步应该就是将部队梯次部署到“京沪杭国防工事”之中。
　　那么接下来，最大的一件事，应该就是11月5号的日军金山卫登陆了。
　　历史上日军11月5日，日军在淞沪侧翼的杭州湾金山卫登陆，由于此处防御薄弱，日军比较轻易就突破了国军在此处的防御体系，金山卫日军登陆成功后动用飞机抛洒传单展开心理战。
　　当时淞沪会战撤下来的军队伤兵满营士气低迷，上上下下都害怕的要命，担心被小鬼子断了后路，战争像瘟疫似的迅速蔓延，计划中的有序撤退，演变成了一场夺路而逃的大溃退……
　　要不要通过什么办法，向南京那边提醒鬼子要在金山卫登陆？
　　可是……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彭小文试过了，但他人微言轻，还被人骂，说他扰乱军心。
　　那一次，彭小文带着一队伤兵从野战医院跑去金山卫，仓促准备了三天，组织起来了一场保卫战……
　　遗憾的是，最终他这个穿越者并没有能够改变历史。
　　遗憾？不不不。彭小文双手在脸上用力胡噜了几下，让自己保持清醒。
　　作为一个穿越者。
　　不要总想着寻找撬动地球的支点。
　　不要总想着做一件小事就能改变甚至逆转历史走向。
　　不要总是想着开局即决战。
　　不要总是想着毕其功于一役。
　　教员说过，亡国论和速胜论都是部队的，打持久战才是硬道理。
　　教员还说过，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敌人就会变的少少。
　　那所以说，四行仓库争取国际同情支持的这个仗，肯定也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那如果说，10月31号如期结束这场战斗之后，能够把这一队人马带过去金山卫帮帮场子，利用“孤军营”的威名，尽可能地减弱降低国军各部队的恐惧心理，至少比历史上稍微改善个几毛钱的，这特么总是能做到的吧！
　　同样是去金山卫，同样也还是仓促，但上一次穿越自己势单力孤没啥大名气所以也就没太多号召力。
　　这一次，如果说大名鼎鼎的守四行仓库的“孤军营”逆流而上，效果应该要比上一次要好一些。
　　哪怕只是效果好上一点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