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水龙鲸吞八旗兵

　　纤夫一辈子与江河打交道，对水的了解，比清兵对弓箭的了解还要深。
　　洪水如狂龙一般，从临清北水门喷涌而出，塞满了整条河道，并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游倾泻。
　　为了拉纤时更省力，纤夫都是排成一个长列，贴着水往前走的。
　　在水面与两侧河堤之间，还有一小段距离，如果不能在洪峰抵达前跑到河堤外侧，就会被洪流卷走。
　　而一旦被洪流卷走，就很难活着游上岸，不管水性有多好，都是一样的。
　　逃跑，只需要面对几百把刀剑和弓箭；不逃，九成九淹死。任何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无论清兵如何嘶吼、咒骂和杀鸡儆猴，都无法阻止几千名纤夫夺路而逃。
　　掌船的舵手、水手有样学样，绑好裤脚就往水里猛扎，然后拼命往岸边游。
　　随着洪峰越来越近，河水受到挤压，已经开始有点急了。
　　前一刻，八旗兵们还在抱怨，为何提前下船；现在，却恨不得马上回到陆地，抢一匹快马逃往高处。
　　然而，大部分八旗兵都是辽东人，至少也是北方人，根本就不熟水性，更不懂如何操控船只。
　　为了运兵、运粮和运大炮，清军船队拥有几百艘船，在纤夫船工的操控下，一直井然有序。
　　如今纤夫船工都跑了，船只便在急流推动下离开岸边，在河中心来回打转，来回碰撞，发出“嘭、嘭、嘭”的巨响。
　　清军士兵在甲板上本来就站不稳，这么来回颠簸，哪里受得了。
　　不是趴在船舷上呕吐，就是因站不稳摔出甲板，在水里拼命扑通。
　　巴、石二帅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纤夫暴动，然而，他们也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吓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河面，眼睁睁看着两百多艘运兵船失去控制，在河道上撞成了一团。
　　一艘艘漕船横在河面上，而数千名八旗精锐被困其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如果再得不到施救，他们将在一刻钟后被洪水吞没，几无生还的希望。
　　“快，快让他们回去啦……”
　　巴哈纳只吼了半句，便知道无论下达什么命令，做出什么威胁，都是徒劳的。
　　因为河堤内侧的清兵，也终于意识到情况紧急，开始跟着纤夫的屁股往河堤上跑。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石廷柱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扭过头去，看向临清城的方向。
　　只见城池两侧的游骑也在拼命往回跑，他们手中挥舞着旗语，传达同一个意思。
　　快撤退！
　　或者，快跑呀！
　　巴、石二帅还在犹豫，还企图挽救那几千名八旗兵的性命，可当一个游骑兵带回确切消息，他们的幻想被彻底击溃了。
　　临清城外亦有河水向南漫来，这代表城南的来水，比城北的出水更多，更大。
　　即便呆在河堤上，亦很可能被淹。
　　现在清军能做的事只剩下一件，尽快寻找一片高地，躲过这场千年一见的大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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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方以智的计算中，洪水应该沿会通河奔腾而来，汇合卫河水之后，再沿北运河奔腾而去。
　　三万清军被冲掉核心骨干、粮草辎重和大炮，剩下的部分就好对付多了。
　　朱慈烺甚至想过，让忠贞营率骑兵包抄过去，打慌乱的清兵一个措手不及，再斩杀一部分。
　　可从陈子龙带来的消息看来，水量比计算更大，更急一些。
　　所以，当洪峰终于抵达临清的时候，朱慈烺已没有心思去城北观战，而是守在南城楼，看看水量到底有多大。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时，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河水几乎与两侧河堤完全持平，翻滚咆哮着，涌进了南水门。
　　水量大，水门小，导致大量河水被堵在城外，很快漫过河堤，向两侧不停溢出。
　　临清城南高北低，多余的水量绕着城墙，继续向南流去。
　　为了保证洪流能冲垮清军船队，朱慈烺下达的命令是连放三天三夜，将三个蓄水湖的湖水全部放光。
　　所以，临清城外方圆数几十数里，将成为一片泽国，无法避免。
　　这意味着没有仗可以打了，各安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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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峰抵达之后，临清城内外水位上涨得很快。
　　玉带城的地势较低，第一天便有大量房屋被淹没，只露出一个尖尖的房顶。
　　船只在城内街道来回巡游，搜救爬到房顶避难的百姓，再沿城墙聚集到地势较高的老城。
　　每一个老百姓们都在向老天膜拜，祈祷不要下雨，水位不要继续上涨。
　　朱慈烺则未雨绸缪，命令士兵们在老城内挖掘泥土，再堆在老城的城门处反复夯实，为更大的洪峰做准备。
　　还好会通河是一条小河，洪峰无论如何凶猛，水量终归是有限的。
　　第一天黄昏，临清内外的水位便不再继续上涨，似乎达到了某种平衡。
　　第二天早上，朱慈烺发现水面并不汹涌，于是派出五艘小船，前往城外搜救幸存者。
　　不少人被困在各处高地，担惊受怕了一夜，看到小船过来，纷纷跪在地上猛磕其头，哀求明军把他们带回去。
　　五艘小船才出去半个时辰，便带回了几十个纤夫、船工。
　　几个老船工们告诉朱慈烺，几百条船被洪水冲翻了大半，可能挤成一团，在下游某处阻塞了河道，导致河水迟迟泄不出去。
　　即便会通河的水停了，临清可能还要淹个七八天。如果会通河水量加大，水位还要继续再涨。
　　一部分纤夫向朱慈烺告状，一路来，清兵把他们抽得实在太狠了。
　　他们请求明军搜救队下一次出去时，不要再理会那些清兵。天降大水，那是清兵罪有应得，活该他们烂在水里。
　　一个八旗兵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请求太子殿下派出更多船只，去接应仍被困于水中的几十个满人。
　　那个八旗兵道：“太子殿下，咱们都是正蓝旗的旗丁，恨透了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此番南下，是被逼的呀。殿下去救他们出来，他们必誓死效忠，甘愿给殿下当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