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巴哈纳也有王牌

　　山东拥有漕运、海运的双重便利，又北临渤海湾，故长期作为补给基地，为辽东明军提供粮草物资。
　　自努尔哈赤时代起，便很重情报工作。
　　在“抚顺额驸”李永芳的主持下，大量细作入关秘密活动，或刺探情报，或策反武将。
　　其中密探最多的地方，当然是北直隶，其次便是山东。
　　天启年间，李永芳派遣女婿武长春进入京城，贿赂兵部武选司数位主事，谋取要职，潜伏数年。
　　每当打探到机密，便送至山东平度州陈一敬家中，由海路送回辽东。
　　直至武长春的情妇李凤儿到衙门告密，这条线才终于被锦衣卫发觉。
　　后来，危列宿南下整合散落民间的锦衣卫，清军的情报网愈发强大，消息愈发灵通。
　　巴哈纳刚刚抵达德州，便得知临清变故之详情，知道近卫营折腾出一种土大炮，威力有点吓人。
　　也知道伪明太子干掉董学礼后，实力急剧扩张，麾下士兵数量不亚于南下清军。
　　不过，巴哈纳依旧没把朱慈烺放在眼里，马不停蹄继续南下。
　　一来，他作为正蓝旗固山额真，麾下的满洲八旗高达三千，白甲兵数十，不是阿克善、沙礼岱之类小角色能比的；
　　二来，他和常鼎一样，认为几个军阀强行缝合在一起，不可能很团结；
　　三来，巴哈纳手上有一支王牌。石廷柱乃乌真超哈的老主帅，火炮方面的老专家。论玩大炮，比朱慈烺强几十倍。
　　这次，石廷柱带来了十门铁心铜体大炮，每一门都重逾千斤，一炮糜烂数十里。
　　土大炮是什么破铜烂铁，能和神威大将军炮比？
　　无论临清有多少明军，在这样的恐怖力量面前，都将化为齑粉，不堪一击。
　　而明军面对两路强敌，非但不拔腿而逃，反而精锐尽出发起反击，在巴哈纳看来，无异于一种羞辱。
　　他咆哮了好一会儿，才在侍从的劝说下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
　　按清军的传统，友军有难，是一定要遣军驰援的。
　　因为满洲八旗人丁稀少，每一个人都很珍贵。有时正面立下的功劳，还不足以抵消失陷友军的罪过。
　　然而，巴哈纳在军情地图前看了又看，忽然发出一阵大笑。
　　稍缓之后，他指着馆陶县的位置，向石廷柱道：“此地在临清西南八十里，咱们若派马军驰援，须绕道清河县，走小路前往。竖子之阴谋诡计，昭然若揭。”
　　石廷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密探送回的情报里，近日分别有三拨明军离开了临清城，民间传言是迎敌去了。
　　之前，巴、石一致认为这是伪明太子的迷魂计，找借口逃跑而已。所以他们不断鞭挞纤夫，尽一切可能赶路。
　　没想伪明太子竟亲自硬啃金玉和部去了，真是出人意表。
　　由此观之，另外两拨明军也有各自的任务，其中可能性比较高的一种，就是在清河至馆陶的小路上打伏击。
　　这就是清军一向推崇的战术——调动敌军，围点打援。
　　若一队马军脱离主力去驰援馆陶，在小路上遭遇两个营埋伏，还是比较危险的。
　　石廷柱认为，伪明太子打算在清河县伏击一支援军，回头再啃掉馆陶县的金玉和部。
　　趁清军主力全力攻打临清城的时候，走陆路直奔大名府的长垣县，最后，在开封府柳园口渡过黄河……
　　这或许就是明军的全部计划。
　　在两淮明确不接纳的情况下，似乎也是伪明太子唯一可行的逃生方案。
　　巴哈纳指出这是竖子的阴谋，无疑是对的。问题在于，怎么破解这个阴谋。
　　武城在临清东北方向，馆陶县在临清西北方向，三个点以临清为中心，形成了一条直线。
　　欲前往馆陶，必须绕道，可选择的路线不多。且马军驰援就是要快，沿途不可能慢慢搜索，中伏的可能性很高。
　　全军一起绕道驰援呢，大炮又不能随军带了。此外，大家还要扛辎重，十天八天才赶到馆陶，又太晚了。
　　石廷柱想了又想，才缓缓道：“金玉和是老将，部下都是关外带来的开原汉军，很能打。这次摄政王严令，想来罗绣锦不敢怠慢，会给他再补充一部分精锐。不要说九千南蛮子，就是一万八，也休想轻易拿下他们。”
　　他说到“开原汉军”四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暗有所指。
　　巴哈纳愣了一下，立即会意。
　　失陷友军之罪，也分轻重。
　　最严重者，莫过于失陷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比如巴哈纳这种大将，或者其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其次，失陷石、佟等姓氏的汉化满人的部队。例如石廷柱原是瓜尔佳氏，佟养甲是佟佳氏，看名字好像是汉人，其实是满人。
　　再次，才轮到金玉和等真正的“汉军”。
　　如果这次出击能大获成功，一支八旗汉军遭受重创想来是可以接受的，多尔衮大人不会因此严厉责罚。
　　燕京都打下来了，汉人不多的是？
　　石廷柱又补充一条：“程虎在沧州击败了克色，不得不防。”
　　“嗯……哼，竖子之谋，可笑之极。围点打援，咱们满人是他们汉人的祖宗。”
　　巴哈纳双眼忽然猛地一瞪，指在了临清的位置，接着道：“咱们来一个一力降十会，快船兼程，先取临清，再取馆陶。看他们的土大炮打得快，还是咱们的神威大炮轰得快。”
　　石廷柱是炮队的首领，当然赞成这个计划，当即附议。
　　七月初五凌晨，两千名满洲八旗再次登上运兵船，浩浩荡荡向运河上游开去。数百条运粮船、运炮船、运马船紧跟其后，向临清城进发。
　　在岸上，近两千马军沿途搜索，期待发现近两个月刚打响名头的忠贞营，来一场勇士之间的较量。
　　还有数千纤夫弯着腰在河堤上不断前行。
　　尽管他们拉着沉重的纤绳，但在皮鞭之下，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尽量跟上步兵的步伐。
　　连士兵加纤夫民夫，接近三万人马，真是浩浩荡荡，无比雄壮。
　　而在二百里之外的馆陶，战斗也终于进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