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九边军镇无强兵

　　蓟镇是九边重镇之一，扼守长城边墙峪口，从蒙古购买马匹很方便。
　　然而，崇祯十七年朝廷财政极度恶化，皇帝穷得连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根本没能力给边镇发军饷。
　　就算蓟镇距离京城比较近，拿得稍微多一些，一年下来，也不过拿到两三个月额定钱粮而已。
　　再加上蓟镇近年屡遭清军打击，西协残破不堪，兵员严重不足，实力很差。
　　孔希贵调任蓟镇西协总兵后，靠搜刮治下军户，又与满清搞走私，才搞到一笔小钱。
　　靠着这笔钱，他从蒙古人手里换回一些马匹，重新组建了一支骑兵。
　　然而，马军耗费是步军的十倍，孔希贵差点被吃得破产。维持数百骑，已经是蓟镇西协的极限了。
　　前去截击山东义军的马队，就是整个蓟镇营的精华所在，哪怕损失一骑，都能让孔希贵肉痛半天。
　　如今唐铨连续发出求援信号，孔希贵自然胆战心惊。
　　只是孔希贵想不明白，王桢只不过是山东马贼，怎么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白天在城外短暂交锋，也没见这些马贼有多能打呀。
　　难道……太子的精锐马队提前设下埋伏，打了唐铨一个措手不及？
　　孔希贵从怀中掏出早上刚收到的信函，凑在火把下再次细看。里面赫然提到：在饶阳之战中，太子以步军坚守营盘，马队派到外面打游击。
　　此战达木图大意中伏，又临阵脱逃不敢死战，才连累阿克善背腹受敌，导致半个牛录全军覆没。
　　这个情报既基本还原饶阳之战的过程，又暗示清军之所以战败，不是实力不行，而是某个害群之马不用命。
　　孔希贵从中获益良多，结合眼前情景，不禁一拍大腿：“是了，一定是这样。”
　　他将信函递到沙礼岱面前，指着上面一句“为太子狡黠，善守、善用骑兵”，说道：“将军请看，假太子故技重施，营内必定空虚。咱们一鼓作气攻破营盘，必能生擒此贼。”
　　沙礼岱虽不识字，不过他记得信中提到过，所谓的近卫营只有百余名老兵，实力并不强。
　　明军刚从武邑赶到左近，匆匆布置的营盘并不牢固，在蓟镇营的强攻之下，应该撑不了多久。
　　只要攻破营盘擒杀伪太子，所有明军自然作鸟兽散，此乃抓大放小的妙策。
　　沙礼岱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按计划发起强攻：“让唐铨退回来，咱们一鼓作气拿下此贼便是了。”
　　“是是是，将军高见。”
　　孔希贵示意麾下继续列队准备，脸上露出一丝难色，接着道：“唐副将也是稳重之人，若非中了埋伏，想必不会贸然求援。我军后队还在赶来的路上，若遭遇突袭，损失不小，将军是不是……派部下去接应一下唐副将？”
　　沙礼岱乃三等甲喇章京，自负满洲铁骑天下无敌，比明军马贼至少精锐十倍。
　　他略想了一下，便将副官克色叫到跟前，先咬着耳朵吩咐一番，再命克色领麾下马队去接应。
　　克色原只是一个大头兵，因松山之战表现英勇，得授镶黄旗牛录章京，赐号巴图鲁。
　　这次出征，八旗兵一直充当监军的角色，他早就手痒难耐。
　　听说有仗可打，他哪里记得住那么多叮嘱，应了一句，便带着两百骑向信号箭升起的地方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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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军营内。
　　随着敌军弓箭手排成三列，缓缓向营盘逼近，赵大勇在士兵中间走来走去，学着丁志标的口吻，大声发出各种吆喝。
　　“像上次那样，斜着举起盾牌，护住头脸要害……对，人挨着人，一条缝隙也不要留……你们身上穿着甲胄，箭矢射不死你们。”
　　看着敌人逐渐靠近，一部分饶阳新兵仍紧张得忍不住发抖，听着叮嘱在耳边反复的响起，才稍稍安心一些。
　　嗯，只要咬紧牙关，扛过去并不难。
　　朱慈烺站在高台上，看着清军强攻在即，忍不住指着敌军将旗的方向，向左右再次确认：“没记错的话，孔希贵应该是去年年末，才调到蓟镇任西协总兵吧。”
　　方以智道：“殿下记得没错。去年七月，张献忠进犯岳州，孔贼与李乾德守城陵矶，八月兵败逃往长沙。后来张贼入川，孔贼才带着数百人返京复命，被先帝调往蓟镇西协上任。”
　　程正葵亦道：“确实是去年的年末，大约在十月初的样子。那日恰好微臣当值，请来玺宝给先帝盖上，微臣记得很清楚。”
　　朱慈烺点点头，信心稍微涨了一点点。
　　打过恶仗，才能得到合格士兵；连续的胜利，才能铸就战无不胜的军队。这是冷兵器时代的真理。
　　蓟镇近几年一直在打败仗，反反复复地全军覆没，敢战之士本就所剩无几。松山之战，洪承畴又将蓟镇精锐抽调一空，战败后，逃回关内的明军十中无一。
　　蓟镇精华早就损失殆尽，没什么实力了。
　　孔希贵接任总兵官时，蓟镇西协几乎就是一个乞丐营，非但没有精锐之士，甚至连全须全尾的壮丁都没剩几个。
　　主帅再有本事，也没法在几个月内，光靠干巴巴的操练，把新招募的壮丁操练成精锐。就算清廷给他们补充了装备，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而近卫营经过残酷的饶阳之战，新兵们体会过战场的凶险，享受过胜利的喜悦，不是蓟镇兵能比的。
　　相比之下，近卫营才是士气更旺盛，战斗力更强的一方。
　　正因这个判断，朱慈烺才敢只留数百步兵坚守营盘，直面蓟镇营的强攻。唯一可虑的，唯有八旗兵什么时候投入进攻。
　　“嗯，应该能守住一个时辰吧。”
　　就在朱慈烺给自己打气的当口，对面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呜……呜……”
　　沉重的号角声划破夜空，大量火箭从清军阵中抛射而出，在夜空中形成了漫天火雨。
　　朱慈烺抽出宝剑，向着弯腰攻来的清兵大喝：“将士们，坚守营盘。”
　　“是，坚守营盘！”明军战士齐齐发出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