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山东自古出义士

　　在程正葵的描述中，清军这次来势汹汹，很快便从天津杀到了青县、兴济，现在留在沧州守城的王桢、刘孔和。
　　刘孔和是陕西副使刘一相之孙，被称为“金筷相国”的大学士刘鸿训之子。年初，流寇至长山县，刘孔和倾尽家资起兵长白山，集众三千人，斩杀县令霍某。
　　然后，刘又与义军首领王桢汇合，一起北上勤王。
　　可惜他们刚赶到沧州，就听到京城沦陷的消息，不得不滞留该城。程正葵与刘家是世交，三人相遇后，便相邀举事复明。
　　如今王、刘二将控制沧州城防，手里有马步军六百余人。
　　他们深知若德州、临清失陷，太子便没法乘船前往南京，于是委托程正葵赶往饶阳寻找太子，义军则留在沧州阻击清军，希望能拖延一些时日。
　　程正葵沿路寻来，才正好与近卫营相遇。
　　朱慈烺听完这番波折，不禁感慨良多，叹道：“山东出义士，古人诚不我欺。愿北上勤王者，唯王、孔二人而已。刘孔和不愧为金筷相国之后，当浮一大白。”
　　程正葵道：“殿下谬赞，国难当头，他们岂有不勤救主之理。殿下，孔贼号称三万大军，沧州撑不了多久，请殿下立即启程。”
　　“嗯，本宫已派使者前往德州，问问谢陞、卢世?到底是什么说法。若他们不肯听本宫号令，去了也是白搭。”
　　程正葵不解道：“谢阁老与卢御史皆朝廷重臣，又有济王在城内，他们怎敢不遵殿下号令？”
　　方以智叹着接过话茬：“程兄还不知道吗？福王在南京妄自称帝，谢阁老与卢御史效忠哪边，还未可知。”
　　正如曹思诚所言“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福王有江北四镇为武力后盾，各地守将臣子又不知道太子脱险，多半会效忠于他。
　　而德州是水陆交通要地，又在沧州的南边，或者已经遇到北上的南京使者。谢陞、卢世?打算效忠福王还是太子，还是未知数。
　　程正葵愣在当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国难当头，居然整出两帝相争的幺蛾子，往后事情真是不好办了。
　　就算德州拥护太子，越往南走，太子的阻力便越大。到时清军在后面追，前面要求太子表态，那真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
　　除非，太子愿意效忠新帝，否则必有忤逆之士层层阻挠，让朱慈烺到不了南京。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朱慈烺道：“若德州效忠本宫，咱们就在德州打。要不然，咱们就在沧州打。总归要先宰了孔希贵，否则这条狗一直在后面追，永远不得安生。”
　　程正葵听得目瞪口呆，以四百多人迎击三万清军，这是疯了吧。
　　朱慈烺则哈哈大笑，安慰道：“别人不知道孔希贵，本宫还不知道么。在湖南时，就被张献忠追着打，算不上将才。就他那两下子，能将三万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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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城南下，有两条特别重要的官道。
　　一条是出涿州，经保定府、真定府前往河南；一条是出天津进入河间府，沿大运河经德州进入山东。
　　这两条官道平整宽阔、沿途人烟稠密、驿站众多，是商旅南来北往的首选。
　　特别是沿大运河南下，可以利用船只运送货物，走起异常轻松。自大运河修通以来，就是沟通南北两京的大动脉。但凡南北征战，没有不沿这条路进击的。
　　为了避免绕路，在涿州与德州之间，还有一条斜向驿路相连，沟通祁州、饶阳、武强、武邑等县。
　　这三条官道，便是畿南一带最主要的道路。德州是后两条官道的交汇点，同时控扼大运河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多尔衮深谙兵法，自然不会绕路从伪太子背后追赶，而是命令孔希贵直接出天津，抢先占领德州要地。
　　大军经过天津时，王鳌永又告诉孔希贵，经过辛苦招抚，大运河沿线城池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
　　包括德州在内，所有守臣守将都在忙着写降表，大军经过时须先礼后兵，切莫着急动粗。
　　也正如王鳌永所说，清军一路南下，几乎没遇到障碍。每当军旗出现在城外，守将便立即打开城门迎接，还提前准备好钱粮、船只和纤夫，让清军赶路赶得无比舒服。
　　孔希贵满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德州，万万没想到，竟在沧州城下吃了闭门羹。
　　守城将领王桢、刘孔和拒绝清军进城，拒绝提供军粮补给，还打着明军的旗号，对运送辎重的船只不予放行。
　　这下子，可把孔希贵气坏了。
　　沧州城贴着运河而建，军队可以绕城继续南下，船队不行。他赌咒发誓要让王、刘二人好看，命令全军摆开阵势，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沧州。
　　就在这时，使者从武邑匆匆赶返，带回一条不好的消息：伪太子在饶阳歼灭阿克善部，正在赶往武邑的路上。
　　使者道：“总兵大人，小的按您的吩咐，已命令袁灿然、高廷试出城截击。不过，听说太子麾下全是勇卫营精锐，袁、高二将恐怕不是敌手。”
　　孔希贵听完哈哈大笑，不屑一顾道：“勇卫营？哪里还有什么勇卫营。老子就是蓟镇总兵，宁武关有几个人逃出来，老子还不清楚吗？”
　　他对袁、高二人的猜测不屑一顾，再说了，勇卫营也强不到哪里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近卫营歼灭阿克善部，又能这么快逼近武邑，还是令他感到有些棘手。
　　要知道，武邑距离德州就一百五十里左右，比沧州过去还要近几十里。
　　如果袁灿然、高廷试的拦截部队一触即溃，伪太子很可能抢先赶到德州，登上河船溜走。
　　他看着城头飘扬的大明军旗，不禁喃喃自语：“王桢、刘孔和……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顽固，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说过。”
　　就在这时，一个满洲将领从后方匆匆赶来，扬起手中公函，大声嚷嚷道：“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赶紧拿下此城，今夜即赶往德州。该死的伪太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