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唯权而已

　　上官金虹，武器龙凤环，兵器谱排行第二。
　　上官金虹成名多年，又沉寂多年，一年前，上官金虹再一次横空出世，他所组建的金钱帮在其统辖下，迅猛扩张，用了不到一年，便成为江湖公认可比肩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超级势力。
　　金钱帮富可敌国，且组织构架严密，这是丐帮以及其他帮派比不上的。因此，许多人认为天下实力最强的帮会，应该是金钱帮，而非丐帮。
　　而且，金钱帮的势力范围，仍旧在急速扩张，无人可阻。
　　一统江湖，这是古往今来江湖人的终极梦想。只不过从古至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没有人做到真正的一统江湖。有人具备了一统江湖的能力，却缺少野心，故而没有一统江湖，如被尊称为“人中之龙”的海天孤燕。
　　有人具备了一统江湖的能力，也有野心，但却均遇上平生以来最可怕的对手，故而功亏一篑。如快活王、如墨玉夫人等等，需要枭雄都是这种情况。
　　自从有江湖那一日起，终究没人能一统江湖。
　　如果谁能一统江湖，哪怕是极短时间，此人也必定名流江湖史册，永垂不朽。
　　上官金虹是否能一统江湖，成为武林历史上第一个帝王呢？谁也不知道。
　　可是，就上官金虹的声势来看，并非没有可能。
　　当今武林，又有谁能阻挡上官金虹的霸业呢？
　　陈得意道：“上官金虹不喝酒、不饮茶、不穿华服、不贪图美色，睡觉睡硬木床，出行不乘车不骑马只走路，他好似根本不喜欢享受，几乎断绝了人在世上的所有欲望，这一点和没有篡位之前的王莽如出一辙。他这个人唯一的追求，似乎只有权力而已。”
　　丁乘风不得不承认陈得意说的是事实。
　　丁乘风道：“两人很像，只有一点不同。”
　　“什么不同？”
　　“收买人心的方式。”
　　陈得意想了想，道：“确实不同。”
　　王莽、上官金虹都懂得收买人心。王莽收买人心不但给足金钱美色权力，而且也让人感觉他真心相待。而上官金虹则不一样，你所需要的东西他都给你，但同样你必须做成他想做的事，他将其当做一场公平交易。
　　丁乘风道：“至少这一点上，王莽比上官金虹高明。”
　　陈得意的想法和丁乘风不一样：“未必高明。”
　　丁乘风道：“哦？”
　　陈得意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古往今来，颠扑不破的至理！上官金虹大概明白人心易变，收买起来费时费力又效率太低，与其将时间用在收买人心上，不如强大自身，只要自身足够强大，纵然心怀不轨的人，也只能老老实实臣服。”
　　丁乘风道：“因利而聚，因利而散，这样的帮会不会长久。”
　　陈得意笑道：“我的想法和你恰恰相反。”
　　丁乘风道：“哦？”
　　陈得意道：“我觉得这种帮会或许会很长久。”
　　“为何？”
　　陈得意道：“芸芸众生大部分都是随波逐流，为利而聚之辈！只要上官金虹能一直赢下去，那么金钱帮非但不会分崩离析，而且会越来越大，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金钱帮。这一点正如同义军起义一般，只要你足够强大，投靠你的人就会越来越多！陈胜吴广起义正是如此。”
　　丁乘风不认同陈得意的话，不过没有反驳，却问道：“你认为上官金虹能一直胜下去？”
　　陈得意道：“这江湖上有谁能阻止他呢？”
　　丁乘风道：“至少有两个人。”
　　陈得意道：‘谁？’
　　丁乘风道：“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兵器如意棒，兵器谱上排行第一，在上官金虹之上。
　　陈得意道：“他有机会，可机会似乎不大。”
　　“为什么？”
　　“因为天机老人只是一个人，而且是个风尘异人，这些年来他出手过的次数寥寥无几，一个高手若长时间不出手杀起人来必定生疏不少，因此他未必是如日方中的上官金虹的对手。”
　　丁乘风道：“李寻欢呢？”
　　陈得意沉默一下，摇头道：“也不行。”
　　丁乘风道：“为什么？”
　　“他太多情，而上官金虹绝对无情，一个多情的人与无情的人交手，岂非必死无疑。”
　　丁乘风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李寻欢能击败上官金虹的可能性不大。
　　丁乘风道：“听你的意思，这世上没人能击败上官金虹？”
　　陈得意想了想，道：“或许有一个。”
　　丁乘风道：“谁？”
　　陈得意道：“我。”
　　丁乘风吃了一惊。
　　最开始不信。
　　可仔细一想，却发现陈得意或许是最可能击败上官金虹的，因为两人都是无情之人。上官金虹在这一方面绝对占不了优势。
　　而且上官金虹有一点比不上陈得意。
　　上官金虹只在乎权，而陈得意什么都不在乎，连命都不在乎。
　　可以说，陈得意更无情。
　　或许也更可怕。
　　因为他根本没有弱点。
　　丁乘风看了陈得意好半晌，道：“你打算击败他？”
　　陈得意笑道：“没有，我只是打算先见一见他，还不准备杀他。”
　　丁乘风听出陈得意的言外之意，动容道：“你要入关？”
　　陈得意道：“是的，等与你恩怨做个了结，我便入关。”
　　丁乘风又一次惊讶，道：“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打算找神刀堂的麻烦？”
　　桃花娘子、丁白云也吃了一惊。一向睚眦必报的陈得意，为何心慈手软呢？难道怕了势力庞大的神刀堂？
　　陈得意居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找神刀堂的麻烦？”
　　丁乘风一怔，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报仇。”
　　陈得意笑道：‘我和神刀堂有仇？’
　　丁乘风道：“没仇？”
　　陈得意道：“我和神刀堂有什么仇？”
　　丁乘风本想说陈得意被白天羽所伤的事，忽然想到陈得意是因李寻欢的插手而伤！他又想说陈得意被马空群等人追杀的，可马空群等人死了。
　　想了很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丁乘风道：“你和神刀堂没仇？”
　　陈得意道：“当然没仇，虽然与白天羽一战，因李寻欢的插手，而没能杀了白天羽，可在此之前，这一战也是绝对公平的，纵然死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至于马空群等人追杀我的事情，他们既然已死了，也不用计较。白天勇也想杀，但很可惜他没有付出行动，否则我和神刀堂大概还算是有仇的。”
　　丁乘风叹息道：“你觉得自己和神刀堂没仇，但神刀堂却未必认为和你没仇。”
　　仇恨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感觉。一个人觉得自己和另一个没有仇，但另一个人却未必这么想。这句话非常合适陈得意和神刀堂的关系。
　　陈得意同意道：“我知道，神刀堂上下包括白天羽都很想杀我，只不过我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丁乘风道：‘为什么？’
　　陈得意道：“我若除掉了神刀堂，魔教岂非开心死了？而我和魔教之间又有一点小小的仇怨，我不希望他们太开心。”
　　丁乘风道：“看来这才是你不对神刀堂出手的主要原因。”
　　陈得意笑了笑，望向丁乘风道：‘我本以为白天羽是我关外最后一战的对手，却不想你才是。’
　　丁乘风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他不是怕，而是莫名的沉重。
　　丁乘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如今总算要来了。
　　丁乘风看了陈得意半晌，忽然道：“你什么时候能痊愈？”
　　他要和痊愈后的陈得意交手。
　　陈得意道：“七天足以痊愈。”
　　丁乘风道：“十天后如何？”
　　这里的十天后，自然是决战的时间。
　　陈得意道：“腊月二十六？”
　　丁乘风道：“是。”
　　陈得意忽道：“或许你应该过个年再来杀我？”
　　丁乘风道：“为什么？”
　　陈得意道：“你是我这些年来最欣赏的对手，我应该对你仁慈一点，让你过个年再死。”
　　任谁听来，这都不是仁慈。
　　可是，这真是陈得意最大的仁慈。陈得意很少这么仁慈过。
　　丁乘风并不领情，淡淡道：“如果你想过年，我可以将决战时间推迟一点。”
　　陈得意笑了笑道：“我从不过年，六岁后就不知道什么是过年。”
　　这句话没有悲伤失落，却让每个人都感到陈得意那深深的孤独。
　　丁乘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你，再回去过年。”
　　陈得意叹了口气，道：“好吧，准备好一口棺材，我会带你回丁家庄过年。”
　　丁乘风愉快大笑，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棺材？”
　　言下之意，他可以准备棺材，但为陈得意准备的。
　　陈得意道：“样式不重要，材质金丝楠木，听说皇帝用的就是这种棺材，我觉得你配得上这种棺材。”
　　丁乘风道：“好，我尽量为你准备好。”
　　陈得意点了点头。
　　双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的交谈，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杀气与杀性，如果不听他们交谈的内容，甚至觉得只不过是闲聊。可这一次的闲聊，两人均表现出对自己的自信。均相信最后死的一定是对方，而非自己。
　　丁乘风道：‘你打算将决斗的地点定在那里？’
　　他定了时间，地点让陈得意选择。
　　陈得意道：“这里如何？”
　　丁乘风道：“很不错。”
　　陈得意道：“那就这里。”
　　丁乘风道：“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或许有人会找到这里。”
　　陈得意不假思索道：“只要我们的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决斗。”
　　言下之意，若有人找到了这里，他们便随随便便找一块地方交手，他们脚下的任何地方都可为战场。
　　丁乘风同意。
　　陈得意起身，搂着桃花娘子而去。
　　丁白云身影一闪，挡在陈得意面前，冷笑道：“你想走？”她杀气腾腾。
　　陈得意道：“你想留我？”
　　丁白云道：“你这种十恶不赦之徒，我不留，只杀。”
　　寒光一闪，丁白云拔剑。
　　她拔剑便杀。
　　可是，剑没有拔出来。
　　因为丁白云握剑的右手上多了一只手，这只手握着丁白云的手，将拔出四寸的剑插了回去。
　　陈得意淡淡道：“你是个好妹妹，只可惜太蠢了一些。”
　　陈得意看都没有再看丁白云，搂着桃花娘子离开梅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