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回忆照相馆

　　从床上睁开眼睛，支起上身，沈缘快速检查身上被火箭弹轰击产生的衣服缺口和魔气损耗，而检查结果是，副本世界受到的伤害和魔力损耗并没有反馈到现实。
　　他在副本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清醒梦。
　　沈缘抬手一招，一颗拳头大小的暗紫色水晶球出现在他右手掌心，水晶球中心封印有一个边缘模糊的立体图案，那是一枚弹头朝下对准一片绿色土地、身上有绘有生化警告标志的核弹头，夸张的Q般画风。轻轻摇晃水晶球，那枚中心的核弹头会由于惯性在水晶球中心上下晃动。当弹头晃动到距离绿色大地较近的时候，水晶球里隐约会传出一些尖叫，仿佛那块绿地上真有人似的。
　　小玩具做得相当生动，沈缘心想。
　　这件工艺品在系统的鉴定下，顶部浮现出它的名字：扭曲的混沌记忆（乐园岛）。沈缘将副本中获得的道具取了出来，就像玩家在乌托比亚取出他们的游戏装备那样。
　　将手掌中的水晶球重新放回系统背包，沈缘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透过灰蒙蒙的玻璃进入眼帘，时间正好来到早晨七点半。沈缘明白了加入光照会游戏副本的副作用，它会让游戏参与者在第二天精力充沛地从健康时间醒来。沈缘可以确定这是他离开地狱公司以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乌托比亚的黎明的时候。
　　清醒后的沈缘毫无困意，身体中流动的充沛精力就像是在催促他做些什么，而不是站在这间昏暗又闷热的出租房里无所事事。
　　打开窗户，沈缘翻出手机，拨打了雅莉丝·露娜的电话号码。他毫不担心自己清晨的通话会打扰到这位养尊处优的精灵少女，乌托比亚初中生的起床时间会比健康时间更早。
　　等待大约两分钟，沈缘的手机里出现了雅莉丝的声音。
　　“喂？沈，有什么急事吗？”
　　“早上好，雅莉丝。我昨天晚上搜集到了一些关于乐园岛的新情报，其中有一份详尽的地形图，不过我要专门去一个地方取出来，你今天有空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分钟，随后沈缘才听到了雅莉丝带着一点责怪口气的说教。
　　“这个时间点发出的邀请，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认为的有空是指我今天需要使用请假等方式放弃今天的课程安排和你一起去？沈，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而且我才刚到初中部，对乌托比亚的课程了解还有所欠缺……”
　　沈缘拿着手机，不假思索地说：“……你可以用余下的二十九年去补习今天的课程。”
　　雅莉丝的声音消失了，沈缘心里数着节拍，他隐约听到雅莉丝那边抓挠头发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叹息。
　　“好吧，你的方法可行，那么八点我来找你？”
　　“九点，到凯林迪尔那里集合。”给我留一点蹭早餐的时间。
　　“好。”电话挂断。
　　……
　　九点刚过几分钟，接到消息的沈缘手里拿着一根燕麦棒，被驱赶站立在凯林迪尔的地下药剂店门外。身后的铁门发出厚重的声音缓慢合上，将那双嫌弃的狐狸眼彻底锁在小铁窗后面。
　　沈缘看着出现在楼梯上的雅莉丝，干巴巴地将手里的燕麦棒塞进嘴里。
　　“雅莉丝，你可以晚来一会儿，我的茶还没有喝完。”
　　雅莉丝打量了一眼，明白了情况，手指拨动自己的挎包带子，精灵少女无奈地看向走到身边的人类，“沈，哪怕不算格蕾蒂丝给你的酬金，我付给你的第一笔雇佣费应该就足够你享受营养的早餐了，为什么还要去麻烦凯林迪尔？”
　　沈缘摇摇头，“你不懂，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凯林迪尔是我的异种兄弟，他乐意给我免费提供早餐，这份情谊才是最珍贵的。”
　　雅莉丝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凯林迪尔似乎不太乐意。”
　　“那只是嘴硬。”
　　雅莉丝转头白了他一眼，“这也是嘴硬。”
　　沈缘咳嗽一声，吃得太干有点呛到了。顺着雅莉丝的脚步放慢步伐，总算将堵住喉咙的那口气理顺。沈缘有些意外地看向身边的少女，她身上终于有了一些融入乌托比亚的感觉。
　　“我们要去哪里取那一份乐园岛地图，你把它存在某个贵重品银行里了？”
　　“不，那份地图现在在我的脑子里。但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完整地将地图从脑子里取出来，要像考古挖掘那样耐心谨慎。我记住了地图，但我的记忆力不好。”
　　“所以，能完整取出你脑子里那份地图的地方是？”
　　“回忆照相馆。”
　　……
　　鲁伯街区，有一家商铺。
　　它的招牌是特别的剪纸风格。每一个大字都是用白色纸条折成的文字，表面用水彩笔涂抹成不同的颜色，那些色块像是儿童胡乱涂鸦一样分布不均匀。从远处观看不算醒目，从近处看多有瑕疵。
　　正对街道的店面只展示出了两个部分，一扇木门，和一面巨大的玻璃橱窗。橱窗后面，一张白色幕布前陈列着许多上时代的老旧家电，幕布上贴着旧日历，还悬挂着一些早已不再刊印的童年时代版画。这其中唯一能和照相馆相关联的只有一台老式照相机，只不过和其他古董件摆放在一起，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原本用途了。
　　沈缘推开木门，摇晃的风铃声回荡在橘黄色墙纸的店铺里，这里空间不大，零散摆放的事物显得相对杂乱。只有一条一人块的瓷砖小道笔直通向正对面的收银台。
　　沈缘和雅莉丝刚走进门，他们就听到了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这家照相馆的唯一店员出现在两人跟前，站在唯一的过道上。
　　它像是一大堆干净纸张凌乱重叠成的人形拼图，在头部的位置，是一张人脸折纸，白纸上的折痕惟妙惟肖地勾勒出人脸的面部轮廓。它的声音是中性，发生位置不是脸部而是腹部。
　　“欢迎光临，非常抱歉，这家店不接待年轻的客人……不是指年龄上的年轻。”折纸人朝着雅莉丝弯腰鞠躬，他身体发出的声音像是有五六只小鸟在拍打翅膀。
　　沈缘横跨一步，挡住正打算开口回应的雅莉丝。
　　“你难道是打算装作不认识我吗？折纸男孩。”
　　折纸人的身体明显地向后弯曲，它的人脸折纸从平静的中年人轮廓换成一张笑容灿烂的小孩脸。
　　“这不是沈缘吗？你好，我的朋友，刚才我没注意到你，我的感应纸片似乎又损坏了。”
　　说完，折纸人伸出左手，让两人看到他手中的一张白纸。
　　上面惟妙惟肖地画着一只简笔画精灵，外形和雅莉丝一模一样。
　　而线条精灵的身边，则是一团乌漆嘛黑的铅笔阴影，像是某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在纸上发泄出的一坨答辩。
　　沈缘眯起眼睛，看向折纸人的笑脸，他也露出了脸上的笑容。
　　“没有关系，折纸男孩，我需要你帮朋友一个小忙！”
　　折纸人原地扭动一下，身体里像是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增加到十个。
　　“抱歉，我的朋友，我只能帮助年纪太大记忆力衰退的老年人使用脑部纸析，这是规定。而且，就算你出示患有失忆症的医学包裹，沈。你也应该走流程，先预约，按照现在的排队流程，我们的正式见面会在一周以后。”
　　雅莉丝注意到了两位朋友之间的僵局，她看向折纸人，正打算向他讲解有关精灵种的使命恳求通融，结果沈缘转头看向了她。
　　“哦，雅莉丝，我差点忘了向你介绍了。这一位是我的朋友，折纸男孩，他曾经向一所孤儿院捐赠了所有生活用纸，就为了能……”
　　一瞬间，像是上百只飞鸟同时起飞，折纸人在沈缘和雅莉丝面前爆开，散落的纸张从空中落下，洒满了整个店铺。
　　“这位精灵小姐……”重组的折纸人像一个充了气的大胖子，他出现在雅莉丝面前，人脸折纸上的表情谄媚讨好。
　　“能否请您移步片刻，我和我的好朋友沈缘先生，需要一些久别重逢的私人交流时间。”
　　雅莉丝点头答应，很快来到店铺门外。
　　当木门关上，飞舞的纸张塞住了照相馆里的每一道缝隙，没有人听到他们彼此之间的咆哮。
　　“沈！你不能永远用那个秘密威胁我！”
　　“不，我当然可以！你知道吗？只要那个年轻的修女还活着，你暗恋她、偷偷向她出卖身体的行为就永远是我要挟你的把柄！”
　　“不！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她！和那些孩子！”
　　“是吗！那为什么当她带你的一部分进入洗手间的时候，你没有阻止她，嗯？折纸男孩！”
　　“不！我事先不知情，那是你坑我的，你和我说人类对卫生纸需求量最大！”
　　“那你去报警啊！看看谁会进去！我告诉你，警局里都是我的人！你的余生都会给那些浑身恶臭的囚犯擦屁股！”
　　“黄纸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