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挤公交

　　沉重的铁门重重关上，沈缘和雅莉丝一高一矮并排站在街上，精灵少女没有说一句话，眼睛好奇地四处乱瞟，看看建筑风格迥异的房子，看看柏油马路，看看路灯，看看自己脚下罗马鞋踩着的地砖。
　　主世界的图片，精灵少女也在书中见过不少，但当自己也站在插画中的世界时，喜悦和兴奋还是悄悄爬进了心里，雅莉丝露出恬静的笑容。
　　“我们坐公交车，去塔尔斯街区。”
　　沈缘向精灵宣布自己的决定。雅莉丝抬起头，脑海中想到主世界百科全书中有关公交车的科普，旁边的插画是一个装满微笑人类的四轮铁皮方块。
　　“公交车，是不是总是装着很多人的那种交通工具？”雅莉丝提问的方式像是在描述一个肉罐头。
　　“不是总是有很多人，不过现在的时间正好是上班早高峰，我带你体验一下现代城市生活必须的挤公交文化。”
　　精灵少女似乎想象出了将自己塞进插画里的画面，一个流泪的Q版人物。她皱起金色柳叶眉，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魔晶，捧在沈缘面前。
　　“可以换一个吗？我有很多魔晶。”精灵不喜欢吵闹的环境，雅莉丝根本不敢想象。
　　沈缘拒绝了精灵少女的要求。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雅莉丝，我带你坐公交并不是为了省钱，想要省钱我可以带你走着去，或是拨通报警热线。我带你坐公交想要让你体验乌托比亚的生活。”
　　雅莉丝看着沈缘认真的样子，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歉。
　　“凯林迪尔昨天一直在和我强调沈缘先生欠账不还的事情，我下意识认为您的生活十分拮据，非常抱歉。”
　　沈缘摆摆手。
　　“凯林迪尔是我的朋友，他的说法一点没错，我过去的确十分节俭，但我现在改变了，我现在以诚待人。”
　　“嗯嗯。”
　　雅莉丝顺从地准备将今早刚精炼的魔晶塞进口袋里，就在这时看见沈缘的手掌摊开放在她的面前。
　　“车票钱，两张成人票，精灵种没有儿童票。”
　　雅莉丝又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块魔晶放在沈缘手里，心里肯定了精灵不骗精灵的想法。
　　沈缘带着雅莉丝来到最近的公交站台，这里已经站满了提着公文包，神色凝重，脸色苍白像是幽灵一样的人。
　　“怨灵！”
　　雅莉丝发出了惊呼，让那些半透明的匍匐在公交站台阴影里的灵体转过脑袋。精灵少女意识到自己的大呼小叫不太礼貌，脸上出现红晕，下意识将自己隐藏在沈缘身后。
　　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凝视集中到沈缘身上，怨灵的视线会让人从心底感觉冰凉。契魔者原地不动，对着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露出笑容。
　　“抱歉，绅士们，她是新来的。”
　　怨灵这才移开目光，重新看着车辆行驶的街道。
　　沈缘回过头，向不好意思的雅莉丝轻轻叮嘱。
　　“乌托比亚是幻想种共存的大都市，你在这里能看到所有你想象不到的异族人，有些是你曾经见过的，其中甚至还会有精灵曾经的对手或敌人。但恩典律法的存在约束了所有人的行为，不要带着过去的思维看待它们，要学会与时俱进。”
　　“嗯。”雅莉丝轻轻点头，将沈缘的话记在心里。
　　精灵少女低下头，看向自己年幼的躯体。
　　“恩典律法也在我的体内。”
　　“女王和天翼种有过协定，穿过永恒之树的根须，我能够感受到那股温暖的力量就在我的体内。”
　　没准那是炸弹的温暖，了解恩典律法本质的沈缘心中暗想。
　　一辆牌号为032的双层公交缓缓驶入站台，前后门打开，沈缘和雅莉丝规矩地在前门排着长队。他们一边等待，一边看着之前那些怨灵钻进公交车的车体里。
　　雅莉丝瞪大眼睛，但这回老实了，只是看着沈缘手指朝着幽灵的方向戳戳。
　　“它们还没买票。”
　　“幽灵不用买票，它们可以附着在公交车上，不占地方。而且幽灵体寒，会不断降低周围的温度，提供制冷效果，减少空调耗电。”
　　“那冬天呢？”
　　“冬天幽灵会被禁止靠近人口密集的室内场合，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忍受在冬天和幽灵共处一室，所以幽灵和其他那些具有冬眠习性的幻想种一样有着漫长的寒假。有些幽灵还会附身雪人和年轻人玩耍。冬天幽灵是不会上公交车的，其实它们的飞行速度远比公交车车速要快。”
　　沈缘的解释让雅莉丝心中产生了更大的困惑，她看向已经被幽灵基本附身的公交车，在这个温度暖和的日子，窗户玻璃上已经凝结上了白霜。
　　“那幽灵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坐公交？”
　　沈缘耸耸肩，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们这里，他踩上前门踏板，投递车票钱。
　　“因为无薪加班，连鬼都深恶痛绝。”先一步到公司就得先一步干活，慢慢悠悠挤公交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急急忙忙飞过去，又不是田径比赛第一名有奖金。
　　公交车上的拥挤，两人从排起长队时就已有预料，司机在吆喝乘客往里面走，沈缘和雅莉丝牵着手从好几条带鳞或长毛的尾巴上跨过。
　　一个个有着奇怪背影的生物看得精灵少女眼花缭乱，沈缘不得不牵住她，防止雅莉丝被人群挤开。
　　座位没有空缺，沈缘借用身高优势把雅莉丝护在自己面前，拥挤的车厢里，因为怨灵附体降低了温度，虽然拥挤但没有闷热感。
　　沈缘看着窗外，而雅莉丝则看见坐在正对面座位上的乘客。那是一块胶质立方，属于史莱姆的一种。果冻一样的身体外形是熟女模样，此时正朝着这边招手。
　　“年轻人，要坐到我身上来吗？站着会很累的。”
　　胶质立方的软体身体能够承受挤压，这种幻想种曾经是地下城里的陷阱之一，将猎物吞进身体里进行溶解消化。现在有了恩典律法，胶质立方熟女已经放弃了吞人的进食方式，但她本身还保留着喜欢拥抱的习惯。
　　雅莉丝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善意，自己娇小的身体的确不会给胶质立方带来多少压迫感。不过初次出门的精灵少女有些害羞，还不能接受坐在陌生人身上这种亲密接触。
　　雅莉丝正打算开口拒绝，却听见身边传来了声音。
　　“那就谢谢了。”
　　沈缘从雅莉丝身旁走出，转过身，一屁股坐在胶质软体的身体上，成年人的体积和体重让软体有些挤压散开的趋势，那位半透明的熟女一边发出轻笑，一边伸出果冻触须黏在契魔者的衣服上。
　　“不客气。”胶质立方彻底贴在沈缘的身上，两人共享了一个座位。
　　雅莉丝站在他们面前，她的身高抓不住头顶的吊环，只能抓住身边的铁杆，和坐在座位上，坐着都比自己高的沈缘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