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雅莉丝看着沈缘的脸，他的头发被仔细梳理过，但是边缘翘起一个小角，脸上干净清爽，颜值处在精灵族人中的平均值。他的风衣是一种雅莉丝从未见过的华丽款式，但穿在里面的衣物却和这件风衣截然相反的简约，看上去不伦不类。
　　面前的人类身上有用心打扮的痕迹，只是这些修饰也掩盖不了他身上不修边幅的颓废感。雅莉丝能感觉到对方的尊重，这种用心在一些小缺陷上面稍显不足，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人类并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孩子，这一点自己族群中的许多人都做不到。没有经历过一个青春期的发育，自己从体型上就和其他族人存在差距。
　　他是一个努力想要做好但又没做好的人类，这便是雅莉丝对沈缘的第一印象。
　　“你好，人类先生，很高兴认识你。”雅莉丝一板一眼地按照书本上学到的社交礼仪行动，耐心期待对方也会符合教科书一样的回应。
　　沈缘看着她，表情像是被同化一样保持平静。
　　“我不讨厌精灵。”契魔者如是说道。
　　雅莉丝心想这是一份对于自己之前失言的反击，刚准备开口道歉，沈缘继续说道。
　　“不过这种感情不是从我们的书本上领悟到的，书上的内容多有偏差而且套路化严重。如果你有时间去观看人类作者笔下对精灵的幻想，就会发现每一个精灵的出场都会代表一场壮丽的冒险史诗和童话般的忠贞恋情拉开序幕。但我对精灵的认知不是来源于那些虚构的东西，而是源于和你的族人的真实接触。”
　　“所以我才能发自内心地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雅莉丝小姐。”
　　雅莉丝看着沈缘脸上出现的温和笑容，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凯林迪尔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凯林迪尔很清楚沈缘已经开启了商务模式，他的话语只是为了巧妙化解雅莉丝的戒备，然而自己却不能顺应内心的诚实揭穿他，因为两人和谐相处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雅莉丝·露娜学着沈缘的表情笑了一下。
　　“雅莉丝·露娜。露娜是母亲给我取的名字，雅莉丝则是女王赐予的名字。”精灵的族群里没有姓氏一说，两个名字分别代表长辈和女王的祝福，所有精灵本质上属于同一个家族，这个拥有无限时间掌握永恒的家族开枝散叶无比庞大。
　　“沈缘。”契魔者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个好的开始。
　　“凯林迪尔对你的评价应该更高一些。”雅莉丝认真地说。
　　沈缘转头看向一边的凯林迪尔，他靠在自家的墙壁上，眼睛直直看着两人，注意到沈缘的目光，那双狐狸眼还狠狠地瞪了沈缘一下。
　　“他只是比较谦虚。”
　　雅莉丝眨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看到雅莉丝和自己已经建立起了最基本的信任，沈缘逐渐将话题转移到了向导的委托上，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凯林迪尔承诺的一大笔酬金了。
　　“凯林迪尔告诉我，你需要一位对乌托比亚足够熟悉的向导，请允许鄙人毛遂自荐，我在乌托比亚已生活多年，曾因工作出行多个区域，我自认能够胜任向导的工作。那么，雅莉丝小姐，请问你明天想先游览哪个街区呢？如果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我推荐你去……”
　　沈缘的话还没有说完，雅莉丝已经轻轻摇头。
　　“不是那样的，我不是来乌托比亚旅游的。我肩负着女王赐予的使命，有着明确的目标，我是来寻找我的……从人类世界的血缘关系区分，我来寻找我的姨妈。”
　　二代族裔的长辈，母亲的姐妹，一代族裔……
　　沈缘抬起头，看向凯林迪尔，这和他脑海中想象到的委托有些不一样。如果他的交涉对象只是涉及一个二代族裔，契魔者尚且可以将其当作一份需要稍微留心的普通委托。而如果目标从二代族裔上升到一代族裔，他就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精灵的一代族裔，精灵女王的女儿们，有着等同于国家首脑的领导地位，在精灵的位面，一代族裔会作为女王的亲信代为执政，甚至最开始代表精灵族系和人类世界谈判的人，也是一位一代族裔。
　　沈缘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预感，自己正在一步步踏入到精灵的内部事务当中。
　　而凯林迪尔的表情则像是在告诉沈缘，一切处于精灵的计划之中。
　　“这份委托并不由我发布，沈，我只是一个中间人。”
　　“阿拉克涅的委托是一个对你的考验，确认你是否有资格承担我们的委托。而结果也像我想的那样，沈，委托人对你的行动非常满意。现在，我的上级才开始考虑将你纳入我们的合作范围。请原谅我在之前隐瞒了这个情报，沈，我们必须如此。”
　　“你大可以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姿态掩盖自己的过去，将它埋在土里，不甚在意，但我们得慎之又慎地确认前魔鬼代言人是否值得信任。”
　　“沈，这是来自女王之女的邀请，精灵，我的族人向你申请援助。”
　　沈缘只感觉到一阵寒意沿着脊椎爬上天灵盖，这不仅意味着天大的麻烦找上了自己，还意味着天大的回报。
　　离开地狱公司之后，沈缘就再也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差事。
　　而现在，沈缘已经重新获得了力量，再重新获得以前的业务，似乎一切都在循序渐进。
　　沈缘揉了揉头发，减缓头皮发麻的刺激感。
　　“好吧，我想你们一定也准备好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码。我需要送雅莉丝去哪里见我真正的委托人？那是我熟悉的地方吗？”
　　凯林迪尔点了点头。
　　“哦，你当然熟悉，你前不久才去过一次。”
　　“你需要带雅莉丝·露娜去塔尔斯街区，将她交给守望者。”
　　沈缘的眼睛猛地瞪大，这个选项曾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最终他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个看似最为合理的答案。
　　“守望者？嫩皮黑帮？！精灵的王女居然在那里？”
　　听到那个带有侮辱性质的称呼，凯林迪尔的眼神变得相当危险。
　　“注意你的用词，沈，如果你想使用异族的粗鄙浑话，那你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不要在我的族人面前说这种话，他们可没有像我一样仁慈地将你当作朋友。”
　　在两人的交谈过程中，雅莉丝一言不发，她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
　　沈缘注意到了这一点。
　　“雅莉丝她完全不知道精灵在人类世界的境况吗？”
　　凯林迪尔点头。
　　“就像你猜想中的那样，沈，向雅莉丝介绍精灵的情况并让她接受现状，这也是你作为向导的工作之一。”
　　沈缘撇了撇嘴，心里衡量着这件事的难度。
　　“那么，雅莉丝对人类世界文化的认同程度大概是……”沈缘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一个蠢问题，年轻的精灵在最开始时就已经说明了答案。
　　“她的认知还停留在历史书上，还没想象过精灵本土化的结果。”
　　沈缘脑海中很快想到了眼前的精灵小姐遭受冲击目瞪口呆的样子。
　　“老实说实话，凯林迪尔，那位女王之女将委托交给我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不想带小孩？”
　　“沈，不要揣摩女王的化身。”
　　“女王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