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路人

　　解开衬衣的领口，沈缘倚靠在集装箱的阴影里，抬头仰望头顶湛蓝的天空，一望无瑕的蓝色荧幕就像是被海水洗濯过一样，注视这样的天幕，就连耳边的嘈杂也不会影响到心情。
　　不过，就像是观看电视一样，沈缘知道，自己和面前的蓝天，还隔着一张看不见的滤网。
　　插在口袋里的手掌释放出魔气，隐秘地试探头顶的隐形蛛网。
　　“高度离地十八米，完全不可见，白天魔力反应稀薄，这种反应，应该不会惊动那只阿拉克涅，是因为白天的温度让蛛网丧失了活性吗，还是说……”
　　“还是说白天的杂音太多了。”
　　沈缘偏过头，看向道路另一边正在挥舞金属武器打成一片的两个类人生物团体。从第一声怒喝开始，这支叫骂声和敲击音混合成的噪音就一直不曾停过。双方都没有报警的意思，因为类人幻想种的抗击打体质，这种街头斗殴所产生的杀伤力要远小于其扰民效果。
　　幻想种将帮派当成了一种人类街头文化，积极参与融入其中。
　　“喂！你小子！看什么看！”
　　一个感知敏锐的软体生物转动他头顶吊灯形状的眼睛看向这边，他注意到了沈缘的视线，于是从肠道里抽出一根箍铁球棍，凶神恶煞地指着沈缘。
　　契魔者识相地退后，绕道离开。他现在可不想和这些仿人混混纠缠，和这些人打交道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沈缘找到一段消防梯直接爬上楼顶，暖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沈缘站上房顶边缘，站起身，感应自己和蛛网的大致距离。
　　啊……
　　契魔者这种职业啊，一旦没有契约者的力量，就会觉得全身乏力，有种自己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感觉。
　　但是呢，一旦得到了契约者的力量之后，就会感觉到，自己距离想象中的境界还差的很远啊，契约者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还是需要那个什么都不行的自己努力啊。
　　沈缘高举右手，站在房顶边缘，寻找着和蛛网最接近的位置，身体在海风中勉强维持平衡，在生与摔的边界上摇摆不定。
　　薇儿的力量，利维坦之力确实能消除需要面对的大多数危险，魔气能够附着身体，将肉体强化到恶魔的程度，但这种破坏力并不能用来维持平衡。
　　终于，沈缘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举起的右手张开五爪，在锋利的指尖中间，螺旋的气流凝聚成扭曲的魔气，也许是靠近海水的原因，沈缘能感觉到这颗魔气弹被强化了些许，虽然现在的威力已经足够。将魔弹投掷，粘连在蛛网上，只需等到合适的时机，沈缘便能遥控引爆埋设的魔气，破坏这一片蛛网。
　　切断阿拉克涅的网道，限制她的移动能力，就是沈缘的计划。契魔者相信在正面对抗上，魔鬼不会输给蜘蛛。
　　确认无误后，沈缘从房顶一跃而下，魔气干涉下坠地的冲击力几乎没有，轻拍裤腿上的灰尘，他还有好几个地方需要布置。
　　沈缘很快就来到了下一个地方。
　　几乎同样的操作，爬上楼顶，走上栏杆，准备翻越……
　　身后的动静让沈缘停下了动作，当他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那个站在天台另一侧的人。
　　那是一个棕发小男孩，穿着讲究干净，手中拿着一块平板，背着双肩包，若有所思地盯着正在翻栏杆的沈缘。
　　沈缘歪了歪脑袋。
　　“半身人？”
　　男孩的手指在平板上连续敲打，偶尔才会抬头看沈缘一眼。
　　“这里是我的工作场地，如果你想要轻生的话，能换个地方吗？”
　　他说话的口吻成熟，眼睛里也没有正常儿童面对成年人的怯懦。
　　正如沈缘预料的那样，他是一个半身人，身体发育到人类八九岁小孩就已成熟的幻想种，面孔看似稚嫩，但寿命和心理年龄要远远超过一般人类。半身人误会了沈缘翻阅栏杆的动作。
　　沈缘在这时正好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流变化，是两台缓慢靠近的小型无人机，无人机的下方弹出两条机械臂，已经做好了控制沈缘的准备。
　　“不，你误会了。”
　　沈缘翻回天台，在半身人的不远处站定。
　　“我是沈缘，你呢？交个朋友？”
　　契魔者伸出了他的右手。
　　半身人的无人机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表情冷淡，像是在上班过程中失去了激情。
　　“没事就请离开，我还有事要忙。”
　　“也许我们目标一致。”沈缘笑了一下，半身人的行动不难猜测，和自己一样来到塔尔斯街区的高处，这块光秃秃的地板上可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无人机。
　　半身人触碰平板的手指停顿，他重新看向沈缘，无人机从升空的状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你也是为了阿拉克涅来的？”
　　沈缘点点头，“没错，我们可以合作。”
　　半身人审视地眯起眼睛，视线将沈缘从上到下地打量一番。
　　“既然你能够知晓她的身份，那么我便不怀疑你的能力。即使我们目标一致，看似可以合作。但是，奖金我不会分给你。”半身人抱着平板，眼神第一次有了较大的波动。
　　沈缘耸了耸肩，表示接受。
　　在一个任务中遇到其他人的情况并不少见，因为像沈缘这样的侦探大多有委托在身，除非有完全的利益冲突，他们会进行有限范围内的合作，酬劳还是根据自己的委托各算各的。
　　半身人接受了沈缘的提议。
　　“克尔雷，机械师。”半身人介绍着自己，无人机的电子屏幕露出微笑符号。
　　“沈缘，契魔者。”他伸出右手，举到克尔雷面前，“交个朋友？”
　　克尔雷表示拒绝。
　　“我没有和初次见面的人交朋友的习惯，我不喜欢粗浅的人际关系。”
　　沈缘将手掌收回，他的脸上笑容不变，并没有把克尔雷的拒绝当成一回事。
　　“好吧，看来我损失了一个朋友。”
　　克尔雷和沈缘简单交流了计划，他们的计划都是破坏蛛网直接捕捉阿拉克涅，而两人行动会让进程进展更快。
　　到了下午六点，两人重新集合，各自确认蛛网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布置。
　　根据蛛网的密集程度，克尔雷的平板上判断出了蛛网的大致中心，也就是阿拉克涅会盘踞的位置。
　　在塔尔斯街区错综复杂的巷道上方，属于锤柄兄弟会那些矮人的地盘。虽然他们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的地盘根本没有入侵者，但显然他们说得不对。
　　“我就知道，他们的身高总会让他们下意识忽略自己的上方。”
　　沈缘突然想到目前的同伴也许是被抨击的那一边，所以他加上了一句。
　　“除非他们也玩无人机。”
　　克尔雷翻着白眼回敬一句。
　　“希望你的能力像你的嘴巴一样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