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遗物

　　第二天，沈缘来到了乌托比亚的中心区，这里是整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段，幻想种的人数也是最为密集的。
　　一条街道上可以看到多种多样身材各异的生物并肩站在街道口等待红绿灯，而另一部分幻想种奔跑在专用人道，和汽车同台竞速。天空中也有着多种飞行生物，只是根据体型大小分出不同的高度层。
　　警狼把守在街道口，他们的工作不仅有协助地面交通，还有及时清理从空中坠落的幻想种上班族。那些忙于打卡的急性子相撞的事故经常发生，仅是清理从防护网上漏下来的家伙，都让警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烦躁地炸毛。
　　沈缘看着眼前拥挤的人山人海，朝着身旁的路灯勾了勾手指。
　　从路灯上分出了一道细长的影子，顶端垂落到沈缘头顶。
　　影怪从脑袋上捏出了一顶黑色礼帽脱帽致意。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人类先生。”
　　“我想要使用影怪移动服务。”
　　“到什么地方？人类先生。”
　　“骨立德的古董店。”
　　“这需要十魔晶。”
　　“可以。”
　　完成了转账，弯腰的长条影怪抬手打了个响指，沈缘脚下的影子开始活动，从影子里伸出一双双黑手抓住他的裤脚，一点点将他整个人拖进影子里。
　　容纳了沈缘的影子无视物理碰撞在人群脚下的影子里移动，而影怪则重新融入路灯的影子。
　　这样没有跟随物体自由移动的影子在人群中还有很多，不同的影子之间不会产生碰撞，遵从着影怪运动独特的规律，就像一群活动的蟑螂。
　　过了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停留在台阶上的没有厚度黑色圆盘朝上凸起，拉伸变形一个椭球形的黑腔，沈缘从其中迈出，和黑腔上长出的小手挥手道谢。
　　“感谢你使用影怪服务。”它们重新融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缘抬头看着门前的招牌，确认影怪并没有将自己转移到错误的位置。他轻轻推开门，伴着一阵清脆的门铃声，走进这家复古的暖黄色古董店。
　　店里的隔音效果极好，合上门，中心区的喧闹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嗡嗡声，古董店的场地很大，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得到了一个独立的玻璃柜，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展览馆。
　　从二楼传来动静响动，最先跳下楼梯的是三条大型犬，品种有拉布拉多、二哈和金毛。最后，才是沈缘的房东骨立德先生。
　　骨立德先生消瘦的身体上披着一件花纹奇怪的大衣，就好像将几块款式不同的地毯缝合在了一起。他没有穿裤子，骨感的骷髅身体站在地板上。他带满戒指的手紧紧抓住缰绳，十分勉强地牵住三条过度兴奋的大狗，每一次缰绳绷直，他震动的盆骨就会碰撞发出响声。
　　“哦，沈，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帮我一下！”
　　沈缘很快回应了骨立德先生的求救。
　　当三条大型犬被重新拴好，骨立德感激的称赞让沈缘有预感，他下个月的房租交付又会减少十分之一。
　　“骨立德先生这是打算出去遛狗吗？”
　　“嗯，它们几个小家伙闷太久可不行，这些孩子会拿我的骨头磨牙的。”
　　话虽如此，身为亡灵的骨立德先生并没有对三只宠物表现出更多怨气，这三只普通犬类敢于在骨立德面前主要就有他本人纵容的原因。骨立德和传统巫妖有许多差异。
　　“那你是打算就这样出门？”沈缘上下看了看，除了那件大衣，骨立德身上并没有多余的布料。
　　他毫不怀疑打扮露骨的骨立德又会因为影响社会风气被警狼拦住批评教育。上一次就是如此，在众多幻想种，只有他被拦下来过，理由是容易惊吓群众。由于乌托比亚社会的优待人类特性，这里也继承了一些属于人类价值观的偏见。
　　包括人类对死亡的恐惧。露骨的打扮，暴露人类内部器官的相似结构在乌托比亚的中心区是不允许的。
　　上一次骨立德就和警狼发生了冲突，结果是本来的警告恶化成看守所拘留和罚款。
　　“这件衣服可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骨立德得意地从大衣里面放下折边，一道像是浴袍的帘子垂下来盖住了骨立德的腿部，像是穿上了一条裙子。虽然遮得严实，但只要骨立德抬腿走路，他的腿骨就会从缝隙里露出来。
　　“我已经研究过了，打扮暴露虽然不行，但偶尔的走光是会被接受的。”
　　沈缘明白了，骨立德先生对上一次自己的处罚仍有怨气，他打算在警狼的许可线上反复横跳，以此嘲讽他们。
　　我露了，我没露，又露了，又没露……
　　“沈，我听说这个世界之前还有警犬的相关部门，”骨立德宠溺地抚摸狗子的身体，“你觉得我能训练这三只取代那群碍事的狼吗？”
　　“它们恐怕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处理幻想种之间的事情。”
　　就像现在的沈缘一样缺少力量。
　　骨立德没有细想，这只是他随口一句玩笑话。这时他才想到了沈缘来到自己店铺的原因。
　　“沈，你是来……”
　　“我想要借用那台老式打字机，骨立德先生。”
　　骨立德大方地点点头。
　　“我正好准备出门，那就闭店一段时间。希望你没有忘记，沈，想要使用那件遗物，一定要保证一个严实的封闭环境，独自进行互动。”
　　骨立德解开绳索，被三只宠物拉扯着冲向大门，最后一秒，他抓住门栏，将正在营业的招牌翻转过来。
　　“还要注意，别轻信那台打印机上的胡言乱语，沈，它不是我们的造物，它是捡来的，而且并不安分！”
　　尾音变成了尖叫，在骨立德思考着恶心警狼的一切诡计之前，他首先得保证自己的体重超过那三只狗子。
　　沈缘关上店门，心怀愧疚地登上二楼。骨立德话语中的关心他当然能感受到，但是，自己早就已经违背了他的警告。
　　魔像的仪式阵，正是来源于那台老式打字机。
　　想要获得魔像的力量，他必须再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