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代言人

　　在地下室里，沈缘试过了用各种方式和魔像取得交流，然而全都没用。那堆粘合在一起的建筑材料没有因为沈缘的恳切心情产生丝毫动摇，魔像依旧矗立在那个银色的仪式阵里，安静地像一个死物。
　　不过已经经历过生死关头，笃定这个造物并不普通的沈缘并没有因此气馁，他不会像第一次召唤它那样失望。他的想法十分坚定，一定有使用它的办法，只是自己目前还不知晓。
　　“难道说，是死亡吗？”
　　沈缘胡乱地猜测，也许自己的死亡是驱动魔像的条件，但这种猜想毫无意义，自己根本不可能为了证明这种假设而让自己再死一次。他的头脑中不断闪现一个又一个新的想法，最后又被自己否决。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要弄明白魔像的真相，还是需要去求助那位提供炼成仪式阵图纸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沈缘并不想去麻烦它。
　　因为每当自己对它产生依赖，沈缘就觉得有一种自己被驱使利用的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之手牵住了自己身上的傀儡线，操纵他完成某个危险的目标。
　　沈缘离开地下室，走出公寓。
　　不过并不是朝着它的位置前进，现在，沈缘还有一个更加要紧的地方需要前往。
　　……
　　地狱公司。
　　正式名称为生命货币信贷公司，是一家由魔族开办的官方机构，乌托比亚最大的信贷业务公司。这家公司的业务包括向乌托比亚任何种族和势力提供任何形式的贷款补助，从服务方面来讲，无疑是最专业最周到的。
　　如果使用了这家公司的服务，在任何时间的前半段阶段，他们的客户无疑是最幸福的。真正的噩梦，是背负债务以后的阶段。最开始，地狱公司提供了极高的性价比服务，充分的享受和看似轻松的债务会让客户的神经放松，逐渐产生更为贪婪的念头。这种趋势是难以避免的，是魔鬼把控人心的基本操作。
　　等到他们的客户幡然醒悟，他们所需要面对的，就是一笔数目可怕到足以埋葬余生的恐怖欠款。这种现状的形成和魔鬼的有意操纵脱不开关系，因为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将你的生命也变成他们的货币。
　　无数欠债人的可怕下场让多数公民对地狱公司敬而远之，魔鬼好像也完全不在乎所谓的大众印象，但只要有心人去认真辨识，就会发现舆论环境中一直维持着对地狱公司褒贬不一的基本评价。地狱公司不是没有公关，他们也清楚魔鬼这个种族名本身具有多大的震慑力，巧妙地将舆论控制在一个民众能够接受的范畴，是促进业务增长的最合适方案。
　　魔鬼的诱惑既是大恐怖的警告，也是公信力的展示。因为和债务地狱同等相对的，是享受美好的优质服务。任何一个世界都不会缺少铤而走险的人。
　　地狱公司的大厦十分现代化，和现有的任何一座办公楼几乎没有区别，只是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西装革履、身上显露出种族特征的魔族。
　　当通过旋转门，一个头顶山羊角身材匀称的女性魔族就拿着文件夹来到了沈缘身边。
　　“欢迎来到地狱公司，亲爱的沈，有什么业务需要我为您办理吗？”
　　沈缘看着贝拉圆框眼睛后的瞳孔，她还保留着一些人类时期的特征。贝拉曾是一个人类，卧病在床瘫痪多年。幻想种的到来给了她新的希望，不过因为她本身的贫困无法支付那堪称魔法的康复疗程，于是，她选择了成了一个魔鬼。
　　现在，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病症了，她的余生都要在地狱公司工作，否则她会下地狱，到达满是硫磺和烈焰的新家。
　　沈缘将手臂从贝拉的臂弯中抽出来，对笑容灿烂的贝拉说道：“不，贝拉，我没能力帮你完成业绩，你去找其他人吧。”
　　贝拉扶了下眼镜，身体更加主动地贴上来。
　　“不，亲爱的沈，我没有别的意思，这里都是魔鬼，只有站在你身边，我才能觉得些许放松。不要用那种抗拒的眼神看我，好吗？我没有任何坏心思，我们同是可怜人，我清楚这一点。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下，如果你愿意，在我下班后，我们可以……”
　　“我找奥德修斯，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贝拉的笑容抽搐一下，身体一软，几乎就要倒在沈缘身上。不过她挺住了，从衣领内侧拿出一张带着香味的名片，贝拉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你找奥德修斯先生，哦，亲爱的沈，恐怕我无法陪伴像你这样的大客户，这真是我今天最痛心的事情。不过如果你有任何需求，随时打电话给我，好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贝拉摆手朝沈缘道别，一直到他进入通向上层的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沈缘一直能看到她含情脉脉的眼睛和脸上灿烂的笑容。
　　哪怕是电梯门关上之后，沈缘也可以肯定，贝拉一定仍在寻找她最好的朋友。
　　层数越高，乘坐电梯通过楼层的时间也越久。
　　地狱公司的所有楼层并不是等高的，除了一楼的接待厅，往上的单层楼层会越来越高。魔鬼有着结构森严的等级制度，他们之间的等级通常与体型挂钩，更为强大的魔鬼负责更为重要的业务，他们的体型也越大，占据的楼层也越高。
　　奥德修斯层的电梯标识是一个卡通版的牛角恶魔图案，当它点亮，房门打开，一条笔直的玻璃走廊直通向一间办公室。
　　当沈缘靠近那扇门的时候，办公室门自动朝着两侧打开，这是奥德修斯主动开启的，自己和贝拉的对话一定有人转告给了这位大魔鬼，即使没有楼主专线，也会有无数魔鬼争先恐后为他服务。
　　沈缘直接看到了奥德修斯。
　　他坐在一张四米高的办公桌上，想要走近他需要登上一节节楼梯爬上他的办公桌平台，奥德修斯维持着一副英俊的白人男性面孔，脑袋两侧太阳穴的位置长出一对魔角，除此之外他的伪装无限接近一个人类，只是体型要放大四五倍。
　　“好久不见，沈。”
　　奥德修斯抬手撑住脸颊，俯视着渺小的沈缘一节节登上台阶。
　　“当我接到电话时，我可是相当惊讶，你知道吗，沈。但愿你来这里是为了提出一些具有建设性的话题，否则，哈，哪怕是好脾气如我也不会只是让你原路走下这些台阶那么简单。”
　　奥德修斯的每一级阶梯又宽又长，每次抬起膝盖登上一节就得往前走五六步才能踩到下一节台阶，等到沈缘登上他的办公桌，他先是连续呼吸恢复体力，随后才开口说话。
　　“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叨饶你，奥德修斯。只是，想要兑换债务赏金，只能从这里办理，不是吗？”
　　大魔鬼来了兴致，他气息悠长地哦了一声，十分感兴趣地拿出抽屉里的一把金属硬币。
　　“哪个是你的？沈。”
　　“费克特·迪福。”
　　奥德修斯找到了那一枚属于费克特的硬币。他特意拿到沈缘面前，让两人都看到了硬币表面突然冒出的狰狞面孔，费克特的灵魂被困在其中，当靠近沈缘，他立刻疯狂地吼叫，试图钻出硬币靠近他。
　　那枚灵魂硬币很快消失在了奥德修斯的手掌里。
　　“费克特·迪福的债务赏金，十分钟以内会打到你的账户上，沈。我听说，费克特是你的朋友……”奥德修斯露出古怪的笑容，朝他眨眼。
　　“之前是。”
　　大魔鬼发出了响亮的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他捶打桌面，揉搓眼角，对着走出办公室的沈缘说。
　　“沈，我个人代表公司，欢迎你的回归。你知道的，只要你想，我们会重新为你打造一个楼层。”
　　沈缘回过头，表情平淡。
　　“奥德修斯，我只是来领取一份债务赏金，我不会再牵扯地狱公司的事务。”
　　奥德修斯在办公桌上双手合十。
　　“你已经给了我一枚硬币，沈。”
　　“用我们的话说，最难的是一个开始。”
　　“你我都清楚的，有些事情，只要有了一个开始，后续就会像雪崩一样发生。”
　　“前……魔鬼代言人。”
　　沈缘嘴角抽搐，这个称呼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别那么喊我，那只是得到一个第一名之后的荣誉头衔，你们一定要那么中二吗？”
　　奥德修斯面带微笑。
　　“荣誉，是实力的最好展示，轻描淡写地将业绩第一位的头衔称为中二。”
　　“沈，我有时真的会搞不懂，到底谁才是傲慢原罪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