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逆转

　　咚……咚……咚……
　　那阵声音像是锤头在敲击铁砧，厚重，沉闷，迷迷糊糊……
　　自己像是被封锁在一片黑暗里，只有身体上传来的微弱触感，刺激着沈缘的神经。
　　这是……死亡？
　　没有恐惧，也不觉得空虚，唯一的感觉就是沉重，自己的身体，好重。
　　咚……咚……咚……
　　声音还在继续，沈缘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敲击某种东西，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
　　黏湿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终于连接上了大脑。
　　他想起了费克特，想起了那个背叛自己的家伙。他拿到了我的赏金了吗？他现在挺过还款日了吗？
　　……不甘心……我不甘心！
　　费克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这样的念头刚刚产生，沈缘便感到自己的视野出现变化，模糊的黑暗向下滑落，自己的视野似乎被固定在了一个方框里，这个边框在上下摆动，让沈缘根本无法分清眼前的东西。
　　每一次向下都发出重响，一次又一次……
　　最后，沈缘停住了。
　　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东西。
　　……
　　沈缘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地板上，地下室里一片漆黑，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不停。他捂着脑袋从地板上站起，头痛让他没法集中精神思考事情。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喂？”
　　“你好，这里是乌托比亚警局布鲁克斯分局专线，请问你是沈缘先生吗？”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我。”
　　“请问你现在在你租赁的查尔斯街二十七号的公寓住所吗？”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
　　“我在。”
　　“很好。”那个声音像是如释重负地吹了一口气。
　　“请您配合一下警方工作，到公寓门来一下。”
　　“我被石像鬼拦住了。”
　　电话挂断，沈缘立即从地板上起身，离开地下室。他没有直接去开门，而是先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即将面对警狼的现场。这倒不是做贼心虚，而是职业习惯，他没少和这些布鲁克斯狼人打过交道，见识过警狼灵敏的嗅觉和多疑的性格。
　　他换了身衣服，开窗给房间透气，随后朝公寓大门前进。
　　就在门外，一头身材高大的皮毛洁白的狼人身穿合身的超大码警服，站在石像鬼面前。他比蹲在基座上的石像鬼还要高不少，大约有两米以上，身上的毛发被精心梳理，看起来气宇不凡。当看见沈缘，这头雪白的警狼朝他挥手，对石像鬼示意自己的客人身份。
　　当后面传来开门的响动，石像鬼就已经回身查看，只不过石像鬼看着沈缘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石像鬼最后也没有说出一句话，重新蹲在那里，变成一具石像。
　　“你好，我是布鲁克斯警狼分局的警员威利·霜牙。”警狼威利走上台阶，向沈缘友好地伸出他的爪子。狼人向其他种族表示友好的方式是朝对方展示自己的手背，爪子内握，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沈缘将手轻放在威利的爪子上，轻轻抚摸他柔顺的皮毛。
　　“很高兴认识你，威利警官。”
　　沈缘带着警狼走进公寓，威利跟在沈缘身后，非常热情地向他抱怨自己在石像鬼那里受到的阻碍。
　　“那位石像鬼真是十分固执，我加入警队后，自从穿上这身衣服，已经很久没有被拦在门外过了。你知道吗？当我和那家伙再三强调是要拜访你来支持警察工作时，那个石头脑袋简直是在用鼻孔看我，他好像笃定你不会配合我一样。”
　　沈缘一边赔笑着和警狼聊了几句，脑子里一边在思考威利的目的。
　　自己因为委托需要，违规记录的确不少，但目前还没有严重到出警狼家访的程度。也就是说，应该是近期出现了一件相当严重的刑事案件，而且与自己有关。
　　费克特和他的班诺狼人。
　　沈缘脑海中瞬间想到了这两个危险份子。
　　他们两个最近参与的案件，那当然就是昨晚的，故意杀害自己。
　　虽然沈缘确定自己昨晚的情况肯定是必死无疑，但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好好的，连伤痕都没有。他对这堪称奇迹的变化有着自己的猜测，不过这样一来，在警察视野中，费克特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会让警狼来拜访我的呢？
　　沈缘打开了房间门，站在房间里，用担忧地眼神看着体格魁梧的威利从房门里挤进来。他的动作比沈缘想象得更加轻松，他熟练地侧过身体，缩头收腹，然后那雪亮的皮毛就像气球一样在房间里膨胀回原形。
　　威利的目光环顾四周，在衣柜和卧室的地方多看了几眼。随后他看向沈缘，略带歉意地摘下帽子。
　　“抱歉，职业习惯。”
　　威利看向客厅里唯一的小沙发，沙发在沈缘身后。他找了块较为干净的地板盘腿坐下。
　　“沈缘先生，其实我这一次来，主要是因为一起昨晚发生的刑事案件。接下来的提问，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威利的眼神认真了一些。
　　“请不要尝试说谎，我们狼人的感官非常敏锐，能够完全识别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说谎。”
　　沈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抬手。
　　“其实……我知道狼人其实做不到这一点。警狼出色的地方是他的嗅觉和运动能力，能够发现一些容易被普通人忽视的细节，但你们还没有出色到不需要侦察专家的地步。你们盘问对方的主要手段是嗅探目标身上的气味和观察汗液分泌，这不能百分百判断真伪。只要稍加训练控制表情，就能干扰你们的判断。”
　　威利警官脸上出现绷不住的表情，身为执法人员被当面拆穿谎言让他有些尴尬。
　　“为了办案顺利，我们会用到一些小方法。”
　　沈缘连忙摆手。
　　“不，我没有打击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威利警官，我对你们的那一套相当熟悉，我们可以直接跳过警民对峙互相挖坑的过程切入正题。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大麻烦，因为我如果有，前来拜访的就不会是您一位年轻警员，而是至少三名精英警狼，其中也许会包括那位罗根·布鲁克斯。”
　　威利听完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我总算明白罗根先生听到这个地址后一脸嫌弃地打发我过来的意思了，您，是个惯犯吧？”
　　这回轮到沈缘挠头了。
　　“我和罗根……有过合作。”
　　威利本想着独当一面处理好这次访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有些沮丧地说：“您说的没错，确实是一起大案子，不过您的嫌疑不大。今天早晨有人在林顿街区发现了一具尸体，经我们的通灵师法医鉴定，那具尸体在死前和您有过接触，是您的一位熟人。”
　　“谁？”沈缘脑海中思考着谁将永远离去。
　　“费克特·迪福。”
　　“谁？！”
　　“费克特·迪福。”威利重复了一遍。
　　“……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按照流程我不能告诉您，不过，您和罗根先生有旧，还希望您不需要声张。”威利咳嗽两声。
　　“费克特·迪福死于重物多次锤打，他的尸体成了一堆肉泥，我们是通过通灵术查看了他肉体中残留的破碎记忆才确定他的身份的。现场……相当骇人。”
　　沈缘流下了冷汗。
　　他现在由衷地希望自己的表情管理训练足够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