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暗室中的异香

　　雪芙忙完，起身站到一旁，拉着白伦一齐并肩在克苏露神像前跪下。
　　这个房间有点像白伦穿越前见过的日式榻榻米，在绵软的席子上坐下来、跪下来、躺下来的姿势都很舒适。
　　“来吧，小伦。”
　　雪芙朝自己的义弟点点头。
　　相同的事，已经在这里做过无数次了。
　　两人默契地闭上眼睛、低垂头颅，双掌在胸前合十，开始低声祷告起来。
　　“Ph’ngluimglw’nafhCthulhuR’lyehwgah’naglfhtagn.”
　　“I?!I?!Cthulhufhtagn!Ph’ngluimglw’nafhCthulhuR’lyehwgah-naglfhtagn—（在永恒的宅邸拉莱耶中，长眠的克苏露侯汝入梦）”
　　又缄默了一分钟之后，房间里开始响起海潮翻卷的浪涛声。
　　不知从何而来，但其中带着一股阴煞之气、寒意刺骨。
　　雪芙面无异色，清了清嗓子，很是恭敬地对克苏露的神像说道：“受人畏惧、受人敬爱的深海古老主人克苏露呵，您的卑微信徒向您奉上喜悦。
　　蒙您赐福，弟弟品行良善、身体康健、容貌俊秀、性格温淑、志向高远，今又天赋卓绝……”
　　她有些絮絮叨叨地向神灵表示了感谢，并拉着白伦的手，再度于神像前默念祷词。
　　随后，浪涛声渐渐消失。
　　空气里的温度也回复不少。
　　一股轻柔的异香更是在小小的祷告室内传播开来，仿佛被海风送来的某种巨兽体内的香料。
　　“看起来，克苏露似乎也觉得很高兴呢。”
　　等两人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雪芙很是开心地看着白伦，笑着说道。
　　白伦内心里是有些无所谓的。这随着祷告而响起的海潮声在他听来其实颇为刺耳……而且他也听过无数遍了。
　　异能、魔虫、穿越、重生……他都接受了，何况神灵呢。
　　但令他有些稍稍吃惊的是，这阵房间里的异香，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
　　并不是房间里原本那几根蜡烛的味道，反而更像是下午和妹妹犬奴一起，在地铁车厢的魔虫领域中闻到的，催动欲望的药物气息。
　　有古怪？
　　白伦警觉地想要站起身，却没想到雪芙姐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放开。
　　“站好别乱动。”
　　她似乎对这异香毫无察觉，而是专心致志地眯了眼睛，小声念道：“【圣言术：愈】。”
　　少女的指缝间顿时发出一阵浅绿色的、富有生命力的亮光，将白伦的宽大手掌包裹其中。
　　一阵清凉的舒爽感渗入皮肉，令白伦忍不住呻吟出声。
　　低头一看，下午时候，拳头上因为砸碎地铁控制室里的操纵面板而留下的伤，已经完全找不到痕迹了。
　　这就是雪芙姐的异能——一项消耗她自身体力，但却可以治愈她人伤势的能力。
　　“雪芙姐……你白天去医院已经够辛苦了……”
　　白伦有些惭愧地说道。
　　在他看来，自己身体素质很好，过几天这些伤就会自己康复的。姐姐实在是没必要再消耗体能为自己治疗的。
　　雪芙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跟前这个英俊乖巧、又贴心懂事的弟弟，甜甜一笑。
　　藏匿在修女服下的雪白胳膊一拽，白伦便跌倒了下去，落在一片香软而富有弹性的，青春肉躯之上。
　　“诶……？”
　　“雪芙姐？”
　　白伦有些奇怪，仰起头问道。
　　却见雪芙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把自己揽入怀中。
　　她斜着身子、倚靠在一张松软的大型靠垫上，像是坠入棉花糖里的一只精灵；也籍由这个姿势，她可以放松地后靠着，把白伦像是恋人一般抱进怀里。
　　“这靠垫……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白伦脑海里冒出好几个问号。
　　但他没有说话。
　　一片温柔的寂静之中，少年初显线条的胸肌，和少女绵软细腻的身体紧紧贴合着，随着双方呼吸的节奏而有规律地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
　　雪芙将白伦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在白伦耳畔轻声低语着：
　　“姐姐我呀，很为你骄傲哦……小伦。”
　　白伦闭着眼睛、松弛了下来，嘴角稍稍上扬，也回答道：
　　“好……我会一直让你感到骄傲的，雪芙姐。”
　　雪芙轻轻嗯了一声，一手揽着自家义弟的腰间，一手缓缓抚摸着他如猎豹般的背脊。
　　随着指尖的滑动、跳跃、打圈，白伦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关乎姐姐的前世回忆。
　　为了照顾发烧的自己，彻夜不眠、满眼血丝的她；
　　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偷偷学习新菜式，却差点把厨房炸了的她；
　　为了维护自己，不惜与教会决裂、放弃信仰、差点被献祭给大海的她；
　　为了救回自己，启用禁忌术法，被反噬而受重伤身亡的她……
　　对雪芙姐，自己亏欠了很多。
　　好在如今总算有了重来的机会，而她还只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前途一片光明……
　　白伦在心中暗自立誓，这一世，他要让雪芙姐和小爱一样，获得更多更多的幸福，平安地活到老。
　　“小伦。”
　　这时候，雪芙突然说话了。
　　“嗯，雪芙姐，我在。”
　　“我想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不想要你去做什么英雄；也不想要你去做什么伟人……”
　　白伦陡然一惊，睁开眼，略微支起身，侧脸看向雪芙。
　　只见少女碧蓝色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已经荡漾起了透明的涟漪。
　　摇曳的烛光下，她白皙的脸正微微发红，声音里略带了些哭腔：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一种感觉……”
　　“感觉总有一天，你会被推到一个你不喜欢的位置上，去做很多困难的决定，去得罪很多讨厌的人，去应付很多凶邪的魔虫……”
　　“人们会爱你、恨你、夸奖你、仇恨你，把你写在历史书上，把你印在博物馆里，尊你是伟人，笑你是个好色之徒，敬你是个无所不能的超凡者……”
　　“直到有一天，魔虫来了又走，碧海城和你都消失了，灰蒙蒙一片大地上什么都没有……”
　　“我好怕……小伦，我好怕我们最后分开……好怕你最后消失……”
　　白伦看着喃喃不断、神色激动的雪芙姐，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酸。
　　是啊。
　　他的前世人生就像一只鸟。
　　飞呀、飞呀。
　　跨过无数的高山和大海。
　　别人会羡慕、嫉妒、崇拜，都好奇自己飞得高不高；只有深爱自己的人，才会担心自己飞得累不累。
　　雪芙姐，应该也有些许的前世印象留存了下来吧。
　　尽管那印象很模糊，但她对自己说出的这番话，却是证例。
　　于是白伦低下头。
　　像是一只在溪边轻嗅蔷薇的豹，他亲吻着雪芙的眼睛，将少女将要溢出的湿润从眼眶中啄走。
　　雪芙的身子一僵，却没有把白伦推开。
　　“雪芙姐，我不会被任何力量从你的身边夺走。”
　　他沉默了一瞬，还是决定说出口。
　　“因为，我会让你得到幸福。”
　　雪芙嘴角的酒窝渐渐浮显出来。
　　她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咫尺之间的白伦，顿了顿，笑出声来。
　　“那当然，因为我的白伦，是世界上最好、最棒的男孩子。”
　　随后，她伸出手。
　　抚向少年的小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