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算了算了

　　地下停车场很空旷，很冷，车灯打开，远远就能照到白茫茫的墙壁，看得人瘆得慌。
　　朴志效深吸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伴随着车门关闭的回响，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电梯门，莫名感觉到好冷。
　　她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明明距离上次来才不过几天，地下车库的温度就骤降许多，让朴志效连一点逗留的心思也没有，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狠狠按了几下电梯的按钮，看着终于有下降箭头的楼层显示，朴志效没来由地如释重负。
　　光从身后打来，把她的轮廓清晰地照在电梯门上，朴志效这才意识到，一向来了就走的俞定延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候着自己。
　　“滴滴——滴滴——”
　　像是听到了朴志效心中的诧异，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汽车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那几乎刺破耳膜的尖锐声音在耳边炸开，让毫无准备的朴志效愤怒转身。
　　入目，就是缓慢降下的副驾驶车窗，还有玻璃后慢慢现出坏笑的俞定延。
　　她手扶着方向盘，毫不收敛刚刚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看着面露惊诧的朴志效，俞定延感觉一切都没变。
　　“吓到你了，朴志效。”
　　那毫无悔改意思的语气着实让人火大，朴志效和俞定延之间也用不着客气什么，藏在鸭舌帽下的眼睛一瞪。
　　“俞定延，想死吗？”
　　“啊哈哈哈哈哈，想啊！”
　　朴志效越生气，俞定延就越开心，笑得就愈发猖狂。
　　惹得朴志效也有些憋不住，叉着腰佯装生气地一跺脚，然后自顾自地就在口罩后绽开笑脸。
　　“你有完没完了？”
　　“知道了知道了。”
　　俞定延连忙止住，举起手示作投降认输的样子，看着朴志效隐没在帽檐下的眸子，嘱咐道：
　　“快上去吧，停车场要冷死了。”
　　“叮——”
　　一股裹挟着电梯间独特气味的暖流从朴志效身后袭来，微弱的亮光打在她的身后，让俞定延更看不清她的表情。
　　朴志效愣了两秒，最后还是转身了。
　　“对了。”
　　俞定延出声叫住她，她的身形也立马定住。
　　“想回去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我一直在的。”
　　“嗯。”
　　……
　　轻微的失重感让身体微微一顿，又是一声脆亮的提示音，朴志效就知道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一梯一户的高档公寓，华丽的灯饰和洁白无瑕的瓷砖装点着门前的走廊。
　　朴志效走到门前，照例按响了门铃，可是等到听完了整首铃声，门也没有打开，她也没有看见那张不知道是期待还是什么情绪的脸。
　　没人，这似乎是朴志效第一次吃了闭门羹。
　　不过她倒也不意外，因为一向喜欢分享的她这一次并没有提前告知过姜丹尼尔，而是循着他行程的空隙找了过来。
　　既然不在家，那就等到他回来为止。
　　朴志效心中莫名地有些坚持起来，她四处看了看，也没有讲究，干脆就拍拍屁股倚靠在门上坐了下来。
　　夜慢慢深了，照得亮堂的灯反而衬出窗外夜的黑，孤寂顺着缝隙溜进来，朴志效第一次打量起这个她从来不会逗留的走廊。
　　许久没有打扫甚至积灰的吊灯，角落碎了一块的瓷砖，还有掉漆的白色鞋柜。
　　朴志效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电梯门愣愣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酒气几乎熏得朴志效发呕，她不是没喝过酒，甚至可以说是很擅长。
　　只是当看着面前的男朋友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她的身上，她就觉得那身酒气格外恶心。
　　“志效？”
　　姜丹尼尔眼神迷离，很不清醒地看着眼前突然抱住自己的女人，软香入怀，他认了好一会儿才诧异道：
　　“你怎么来了？”
　　朴志效勉强支撑住男人的重量，踉踉跄跄地扶着他到门前，这才低声解释道：
　　“我今天晚上没有行程，所以想来看看你……”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姜丹尼尔突然乍起，满嘴的酒气凶猛地扑了上来，他似乎想要逞出些男子汉的威风，可酒精上头，刚刚直起的身子顷刻间又软了。
　　“害得我喝这么多酒……呕！”
　　话还没讲完，姜丹尼尔作势就要吐，朴志效下意识伸手去接，语气却似是呢喃自语：
　　“你喝这么多酒怪我干嘛……”
　　不过靠的近，她的细语也被姜丹尼尔听见，他斜斜看了一眼，一甩手把朴志效伸到面前的手打开，怒道：
　　“要是你来了，我不就可以早点溜走了吗？哪还会喝这么多酒？”
　　酒醉人的逻辑向来难懂，朴志效也明白，只是在这逻辑不通的只言片语中，她似乎也听出些意思。
　　所以我只能算是一个借口吗？
　　没有计较，或许也懒得计较，她看着已经眯着眼打起鼾声的姜丹尼尔，袖子一挽，双手从他腋下捞过，拖到门前。
　　看着那冒着幽幽蓝光的门锁，朴志效用力把手一折，只听见姜丹尼尔在半梦半醒间皱着眉头“嗷——”了一声，手指按在锁上。
　　“滴哩哩——”
　　酒醉的人比平时要重上三分，朴志效费尽力气地把男人丢到沙发上，好不容易腾出些工夫来休息。
　　可她揉腰的空隙，原本已经消停的姜丹尼尔又闹起来，就仿佛找到了女佣一般，目的明确地挥舞着双手：
　　“志效，志效，我口渴！”
　　朴志效怎么会狠心不管他呢？又揉了揉因为用力过猛有些酸胀的腰，轻车熟路地走去厨房接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看样子姜丹尼尔真的渴了很久，就像是寻见水源的狗一般，鼻尖一抽，就开始大口喝起来。
　　“慢点，慢点。”
　　朴志效皱着眉头，还不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而喝了水的姜丹尼尔也确实清醒了一些，他慢慢支起身子，歪歪扭扭靠在沙发靠背上，气喘如牛。
　　“志效，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呢？”
　　姜丹尼尔的语气比起进门前要缓和许多，那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朴志效的时候居然夹杂着温柔。
　　朴志效低头给他整理着衣服，没看。
　　“我在宿舍呆着没意思，所以想来看看你。”
　　“哦。”
　　刚刚那番话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姜丹尼尔眯着眼，好像又要睡去。
　　朴志效这时候才敢抬头，她把那刚刚捋好的褶皱又再次弄乱，看向姜丹尼尔的眼神中满是纠结。
　　“对了，之前你和我说的那两千万，我……”
　　耳边，李让仁那让人耳廓瘙痒的感觉再次袭来，朴志效声音大了点。
　　“没凑到。”
　　“啧……”
　　安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声音，姜丹尼尔闭着眼，眉头慢慢皱起来。
　　夸下的海口好像在一瞬间破灭，他似乎都能想到那群朋友围绕着自己嘲笑的声音。
　　他越想心越烦，可理智又在酒精之后跟来，姜丹尼尔刚要抱怨的嘴突然顿住，化为空中假装洒脱的手。
　　“算了算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朴志效那隐约带着期盼的眼神，似乎随着话音刚落，慢慢黯淡下来。
　　“反正也只是真心话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