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苹果酒

　　太阳缓缓西沉，在天边留下了一抹柔和的橙红色。
　　随着吕克坐在主位，晚宴正式开始。
　　特意从木屋中搬出的桌子被横着放在吕克身前，整整一张木桌，被自己一个人独享，莱恩和老埃克也只能坐在下首的短桌旁，以此彰显吕克的领主地位。
　　桌面上的菜肴，是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次：一碗加了芜菁的浓汤放在吕克特意吩咐，从而没有下锅的圆润饱满葡萄盘子旁，左手边是涂了黄油的面包、切成小块的奶酪和一杯格瓦斯酒，右边则是炖烂的熊肉，更远处，有一条加了盐的烤鲤鱼，除此之外，还有特意煮了两遍的野韭菜和用欧防风压成汁后调制的甜味酱以及一枚熟鸡蛋。
　　闻着不断弥漫的香气，吕克望向下面众人的餐桌，和自己整齐的木桌不同，他们的桌子只是简单削平的木墩，上面的菜肴也变得简陋起来：切碎后掺了盐煮熟的各类内脏被放进木头盘子中，看着有些臃肿，每个人身前摆放了一碗加了鱼肉的麦糊，除此之外，只有一些生的蔬菜。
　　但即使这样，仍然让众人非常高兴，有的人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眼巴巴等待着吕克的命令。
　　吕克也没有扫兴，大手一挥，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立马风卷残云起来！
　　吕克用木叉插起一块熊肉，搁进嘴里细细咀嚼，熊肉比较腥，还略带一点酸，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但油水确实很足，吃了一口满嘴流油，吕克很庆幸自己的身体可以享受这等油脂，否则冒然吃这么大的油水，说不准会拉肚子。
　　吃的稍微有些腻，就捻起一粒葡萄扔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葡萄被吕克连皮带果肉一同咽下肚，反手摘下一小串递给同样大口朵颐的莱恩，除了吕克，他是唯一可以吃到熊肉而非内脏的人，其余人没什么意见，毕竟莱恩对外的身份是“骑士”扈从。
　　其实老埃克也可以拥有这种待遇，可惜他拒绝了。
　　美味的食物会让人从心底开始愉悦，众人吃到一半，忍不住开始闲聊，朱莉最先吃饱在人群四周不断蹦来蹦去，作为山林中最小的孩子，她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喜欢，尤其是沃德村一些失去了孩子的农妇们，在朱莉围着餐桌转时，不断有人把手中甜味的欧防风或者浓香的榛果递给小女孩。
　　老埃克喝了一口吕克赏给他的格瓦斯，酒水撒到他花白的胡须上，但他并不在意，酒精的刺激和人群的欢笑让他不禁想起沃德村的破灭，沃德村建立其实很长时间了，地处深山，基本没人踏足。但即便如此，这都能被土匪侵犯，只能说明这片土地又要开始乱了，而在兵荒马乱的土地外还有这么一片净土，让老埃克满足之余心底又升起一丝担忧。
　　“大人，也许我们应该建立一支护卫队了...”
　　老埃克转过头，对着吸着骨髓的吕克轻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护卫队？以后再说吧。”
　　吕克将骨头扔给盘旋在桌下的小查理，抬首对着老埃克道：
　　“你也是老兵了，应该清楚一支脱产军队想要建立有多难，目前为止，山林中连莱恩都无法做到一心一意训练战技，等明年收成好了，再谈这件事，我们的粮食还不足以养活更多的人。”
　　老埃克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吕克说的是对的，“是我心急了。”
　　“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不想山林重蹈沃德村覆辙，这样吧，把吉尔那小子叫上，每天早上和莱恩一同接受剑术训练，我觉得他挺有前途，说不准以后会是一名优秀的士兵。”
　　“顺便，我准备在山顶，建一座瞭望台，就是这儿。”
　　吕克手指向曾经的炭窑方向，“那里的坡度平缓，中间有一条山麓，周围的树差不多砍光了，改天让人好好修整修整，伐出一条道路来，然后在顶部建一座小木楼，平常时候可以让米勒上去观察四周动静，那家伙挺机灵的，又没到干重力活的年纪，正好适合他。”
　　老埃克顺着吕克的方向看去，还没有暗下去的天空让他大概看清了后山的轮廓，说是山，其实更像丘陵，他思考一会儿，点点头道：“是个好办法。”
　　见吕克有对策，老埃克也不再多虑，重新埋头吃起内脏。
　　这顿饭一直从黄昏吃到月亮升起，饭后点起篝火，一些人围在一起听着老埃克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听的米勒和朱莉眼冒星星，在这个缺少娱乐的年代，今天的一天甚至超过了他们平常庆祝丰收的宴会，一直到困意上头，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各自的屋中，甜美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拂晓，吕克没有食言，果然靶场前多了一个独眼小伙子，和莱恩一起接受着战技训练，其中包括长柄刃的操作和盾牌作战。
　　随着众人逐渐醒来，继续开启忙碌的新一天。
　　玛丽早早带着小查理去牧羊，老埃克则和罗伯特吉尔以及几名农妇继续开垦田地，吕克原本的计划是再增加两英亩田地便足够了，再多也没有那么些种粮去播种，但如果能开垦出更多的熟地仍然是好事，毕竟这个时代，一切还以土地为重，拥有更多的田地，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
　　吕克则带上莱恩，外加一个叫艾米的女人，走到采摘的苹果前，准备酿造苹果酒。
　　一筐筐苹果已经被简单清洗过一遍，在吕克吩咐下，三人又细致将苹果表面的杂质祛除，然后扯过一张洗干净的亚麻布，将苹果放在上面，吕克抽出匕首全部切碎，接着取过木匠的小锤再全部砸烂，一些细腻的汁水四溅，吕克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那只是少量汁水而已，真正的大头还隐藏在碎末的果肉中。
　　将果肉装进旁边预留的木桶中，直到装满了两木桶才算罢休。
　　接着就到了最费时费力的阶段了——把果肉中的汁水全部压榨出来。
　　好在吕克有一座原始榨油场...把若干果肉包在亚麻布里，像之前榨菜籽油一般不停撞击捣碎，用陶罐在下面接着即可。
　　但哪怕如此，这仍然是个累人的工作，吕克让艾米去田间将吉尔换过来，配合莱恩，两个小伙子铆足劲的撞击着木桩。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传播半个庄园，一丝丝带着淳香味的苹果汁汩汩流入陶罐...
　　两木桶近三十磅果肉，榨出了大概八磅的苹果汁，将它们仔细封存好，并放在比较温热的地方，大概等上七八天就能发酵成功了。
　　至于剩下已经干瘪的果渣，喂给了牲畜。
　　很多时候，许多高昂的食物并非它们制作工艺有多复杂，那是后来逐步发展的结果，在早期纯粹是粮食不够，所以才会成为奢侈品。
　　就像人在极度饥饿，不可能会把苹果拿去榨汁酿酒，巴不得一口吃进肚。
　　等老埃克将两英亩的土地开垦出来后，苹果酒也差不多好了。
　　祈祷不要变成苹果醋，吕克兴致勃勃的打开陶器，立马一股特殊的酒香味淡淡飘来。
　　苹果酒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