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土匪

　　昏黄的灯光闪烁在布满了动物皮毛与刀剑的屋内，被风轻轻一吹，扯动床上的影子一点点拉长。
　　老埃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上帝在召唤自己，一条通往天堂的河流洁白又神圣，老埃克站在石桥，忽然桥却断了，他坠落了河底，满身泥泞。
　　接着是无尽的寒冷与痛苦...
　　就在他即将摆脱这阵痛苦时，左肩突然像是断了一样剧痛，老埃克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后的人大口吸着空气。
　　“你醒了？”
　　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坐在了旁边椅子上，慢悠悠转过头，嘴巴张张合合。
　　半晌老埃克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想要开口，却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莱恩，给村长倒杯水。你受伤很严重，又这么大岁数了，说实话，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老埃克剧烈咳嗽，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烫，但不至于昏聩，咳嗽的时间他已经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了！
　　那名游吟诗人！
　　“我不渴...”
　　老埃克推开莱恩的水杯，他也认出了这位库铂堡的奴隶。
　　“能告诉我一下...这里是哪吗？我是怎么...来到这的？”
　　“这里是我的...你可以理解为庄园，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想应该是我来问你。”
　　无视老埃克有些惊讶的眼神，吕克将木椅方向对着老埃克，一双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老埃克，
　　“沃德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知道是沃德村村长，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萦绕在吕克心头，沃德村作为距离山林最近的村落，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看村长的狼狈的模样，就知道沃德村一定发生了变故，吕克有必要知道具体的情况。把村长扶进屋子，本打算亲自去看看沃德村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他能醒的这么快。
　　“...所以，你真的不是游吟诗人...你是一位贵族后裔？”
　　老埃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将视线在这座木屋内部扫过，得益于朱莉的辛勤打扫，屋内非常整洁，一对硕大的鹿角挂在墙壁上，在鹿角旁，老埃克眼尖的发现，有一面半展开的白底雄鹿旗帜，那是...家族纹章！
　　吕克顺着老埃克视角看过去，心中顿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出声。
　　但这沉默的态度落在老埃克眼中，反而就是默认的意思，老埃克并不奇怪吕克不开口，很多落魄家族的后裔都不太爱谈起祖上的荣光，因为他们会觉得自己此时的窘迫配不上曾经显赫的家族。
　　老埃克深吸一口气，“好吧，让我告诉你们沃德村遭遇了什么。”
　　“我们遭到土匪袭击了...”
　　“土匪？！”
　　吕克眉头皱成川字，莱恩更是睁大眼睛。
　　这个年代，土匪并不罕见，可以说到处都是，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吕克愿意，他下一秒就能成为土匪头子，带着莱恩和罗伯特网罗几个破产的农夫市民打家劫舍。
　　但自己可以成为土匪，不代表会喜欢土匪。
　　“详细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吕克语气变得严肃。
　　老埃克神色陷入回忆，“大概是...抱歉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那伙土匪是在七月初，卷心菜刚刚成熟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们村落的。”
　　“他们有七八个人，最起码一半的人手里有铁器，其中一个光头还有一面盾牌，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长柄刃...”
　　“他甚至...有一件武装衣...”
　　老埃克曾经上过战场，详细介绍着这伙土匪的人数与装备
　　“他们在像现在一样的夜晚，偷偷摸进了我们的家园，虽然村中的狗将我们叫醒了，但想必你也知道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吕克点点头，听完土匪人数与装备，确实已经知道结局了。
　　果不其然，印证着吕克的猜想，老埃克语气沉重道：
　　“我和沃德村的其他男人迅速起身抵抗，可迎接我们的却只有屠杀，沃德村算上我，满打满算才有七个成年人，说实话，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我都很担心他们抵挡不住你，更别提这伙非常凶残的土匪...”
　　“这伙土匪绝对不是简单的破产农夫...最起码那个头领不是！”
　　老埃克目光透露出哀伤：“那个光头下手非常精准，有三个小伙子被他一个人杀掉了，我有预感，他可能是一个逃兵...我能活下去，还是因为吉尔...这个傻孩子，在最后一刻把我推进了河水，让我去库铂堡向贝里男爵求救...”
　　“在掉入河水的最后一刻，我看见整个沃德村陷入了火海之中...这群该下地狱的杂种杀光了村落所有的男人，把粮食和女人通通掳走了。”
　　“沃德村完了...”
　　老埃克的语气透露着浓浓的哀伤，他在村中其实没有任何亲属，但他早已经将村里其他人视为了亲人，面对沃德村众人的家破人亡，说着说着两行泪水从他树皮一样的脸上滑落。
　　吕克与莱恩只是静静的听着，这种事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心中并没有太多波澜。
　　莱恩倒是抓住一个关键词，询问道：“贝里男爵？库铂堡的主人？你真的去求救他了？”
　　“哈...你觉得呢。”
　　老埃克凄惨一笑，“吉尔很善良，但又很天真，先不说我能不能见到贝里男爵，就算见到了又能怎么样？贝里男爵怎么可能会管一个没有领主的村落，他只有在收税的时候积极，当村庄受到袭击时，他才不会去管，况且我们都没有向他交过税。”
　　莱恩露出了然的神色，嗯，这很领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吕克接过话茬，问起老埃克今后的打算。
　　“...不知道...”
　　老埃克重重叹口气，“我已经快六十岁了...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上帝保佑，早年间我随着一支佣兵团东征西讨，最后这支佣兵团覆灭了，中年时我充当了商队护卫，最后这支商队因为没有处理好和各地行会的关系，被排挤破产了，到了晚年，本以为会在一个祥和的村庄度过我最后的时光，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我现在真的不清楚，我是被上帝保佑的人还是被魔鬼诅咒的人。”
　　老埃克因为伤心忍不住又咳嗽起来，然后抬起头看向吕克：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那伙土匪的巢穴，我从河中爬起跟踪他们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处，那是一座山洞，很隐蔽的天然山洞，可惜我一个人就算想报仇也无能为力...”
　　吕克感受着老埃克的略显炽热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果断拒绝：
　　“不要想了，我不可能为你去报仇。”
　　“安心养伤吧，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我可以在庄园给你留一份工作。”
　　老埃克长叹一声，他确实心底希冀着吕克能帮助他报仇。
　　“对了，你说的那伙土匪巢穴是在什么地方？”
　　吕克站起身，心思一动忽然扭头问道。
　　“在沃德村北边，大约走上三天，有一座野猪洞，那伙土匪就驻扎在那里。”
　　“野猪洞！”
　　吕克与莱恩豁然抬头，忍不住异口同声。